No.96
考試前一天放學的時候,學校要求我們把書桌里的所有東西都清理回家,打掃教室為考試做準備。我的書桌里積累了太多的練習冊——是的,很難為,但是我必須承認,我買的練習冊數量是余淮的兩倍,看見別人做什麼我就買什麼,結果積災。
沒有一本好好地做過。后來被余淮教訓,每一本練習冊的思路都是完整的,時間有限,給自己增加那麼多負擔,還不如一開始就踏踏實實只專注于一兩本。
不過雖然這樣說,他還是拎起了我的沉重的布袋。
“書包你自己背著吧,這個我幫你拎。你家在哪兒?”
我想,我是有點兒臉紅的。
“那個……那個……你要送我回家?”
他一臉理所當然:“廢話,你自己搬得回去嗎?”
不顧我懷的忸怩作態,他已經大步朝門口走了。
我們倆歡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忘記了那周本來到我們值日。
夕暖洋洋的,我發現每次我有機會和他獨的時候,都是黃昏。
很短暫的好時,就像太很快要落下去。
振華校舍建在繁華市中心,車馬如龍,熙熙攘攘的放學大軍和來接送孩子的私家車、公家車擁堵在一起,我跟著余淮的步伐,在凝滯的車流隙中穿梭自如。他個子高,步子大,我需要很努力地才能跟上他。
我估計布袋的拎繩很細,正想問問他會不會勒手,湊近了才注意到他自言自語念念有詞。
“明明也不做,都是空白,留著干嗎,扔了算了,這麼沉……”
你嘮叨個屁啊,是你自己要送我的好不好?
我退后兩步,關心的話都咽回去,恨不得拎繩細鋼,勒不死他!
然而還是會遇見同班同學,比如結伴晃晃悠悠的簡單和β以及徐延亮(真不知道這三個人為什麼出現在一起),看到我們的時候竟然都出促狹的笑容,鬼兮兮的。
我假裝沒看到,紅著耳朵,故作鎮定地大步向前。
前面的男生,背上搭著校服,又穿上了那件黑的T恤,高高大大,晃晃悠悠,安心得一如初見。
No.97
“喂,你天天戴著耳機,都在聽誰的歌啊?”
我自習課做作業的時候喜歡聽隨聽,可是余淮從來不聽,他說他戴上耳機就沒法兒專心,而我則需要戴上耳機才能不在做題的時候胡思想。
“誰都有啊,只要好聽,不管是誰的。不過……我聽周杰倫比較多吧,你呢?”
他仰頭想了想:“我比較喜歡Beyond。”
我點點頭:“我記得,主唱死了。黃家駒的詞曲都寫得很好的,我記得誰和我說過,當年的香港樂壇大多紅歌其實都是翻唱的外文歌,重新填詞而已,他們的原創才是香港樂壇真正的輝煌。”
他挑眉:“哎喲,你還知道的不嘛。你喜歡哪首歌?”
其實Beyond聽的很,畢竟是粵語歌,不過不知道怎麼,那種小小的好勝心讓我不想說出《輝歲月》《海闊天空》等等那幾首耳能詳的歌,所以一歪頭,很大聲地講:“我喜歡《活著便一一彩》。”
其實我兒沒聽過,只知道歌詞和歌名。
他驚喜地大:“啊啊啊我也是啊,你是第一個跟我喜歡同一首歌的人!”
我張大了,慢慢地才把表調整到正常。
他在高興什麼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在高興什麼。
隨便胡謅都能為共同好。其實,我們是有緣分的,是吧是吧?
一定是的。
No.98
我家離學校不遠,步行的話只要二十分鐘。因為是老房子,所以小區里難免有點兒雜,我第一次因為這些碎磚瓦和塑料袋而憤怒。
總歸是希這一路繁花遍地,回憶會更麗一些。
他把袋子遞到我手上,我的胳膊往下一沉,這才會到袋子究竟有多麼重,約看到他手上被勒出來的紅線,橫穿掌心。
“我就不送你上樓了,你不是說你家在三樓嗎,也不高。否則讓你爸媽看見,會誤會的,我可不想被你爸拎著掃帚追得滿街跑。”
我想象了一下這個場景,竟然覺得很甜,克制不住有些向往,但還是一鞠躬,大聲說:“多謝啦!”
他擺擺手:“天快黑了,快上樓吧,明天別遲到。”
他手在兜里,轉晃晃悠悠地走遠,書包和校服都隨著步伐一晃一晃的。我假裝進了樓門,估著他走遠了,就重新探出頭,站在路邊目送著墨藍天幕下余淮漸漸模糊的背影。
很多年后,我還記得這一幕。
好像那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了故事的結局。仄擁的青春里,他送我一程,然后轉踏上自己的旅程。他的世界很大,路很長,很遙遠;我只能站在自家門口,獨守著小小的天地,目送他離開。
他活著,便一一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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