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征野,別心了,你一個侍從整天比老媽子還多的心干嘛?就算真選了我那又怎麼了,不就是娶個公主嗎?而且陛下相貌堂堂,皇后娘娘儀端莊,長公主殿下定然也品貌不凡,又不是讓我娶鐘無艷,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啊?”
征野了,心道,你不急,你昨晚氣的差點把老侯爺的馬車砸了你還不急?
然而不管征野心里如何火燒火燎,賀小侯爺卻不知吃了什麼定心丸,只隔了一夜,昨天還為著娶了公主以后會斷送仕途這事兒要死要活,今天突然又泰然之、安之若素了。
隨行車隊也只眼觀鼻鼻觀心,都不敢攪和進長侯府這糟爛的家務事兒里。
果不其然,剛一回到汴京,車隊在侯府門前停下,賀顧就遠遠看到了那個穿著淺青襖的人。
他鼻子里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哼,從馬背上躍下來,跟著剛剛下了馬車的賀老侯爺踏上了侯府門前的石階。
“侯爺,你可總算回來了,你不知道,我一人留京,有多擔心你,整日吃不香睡不好,一到夜里更是輾轉難眠,生怕你在承河有個什麼……唉罷罷罷……這些話不吉利,我不說了。”
這位就是長侯府的侯夫人,賀老侯爺的繼室萬氏,個頭不高,量纖纖,一淺青襦愈發顯得弱柳扶風、我見猶憐,水蔥般的手指捻著塊繡著文竹的帕,正輕拭著眼角淚。
“好姝兒,讓你憂心了。”賀老侯爺見了妻這般模樣,也是十分,連忙上前扶住清瘦的肩膀,“承河郡叛已平,沒什麼大問題了,這次圣上召我回京,應當也是要允我回來養老了,以后我一定多陪你。”
賀顧一陣惡寒。
這兩個人一把年紀了,膩歪也不顧及旁人,怪惡心人的。
他突然想到,上輩子就夠了這個惡婆娘的窩囊氣,這輩子他既沒了在往上爬的打算,難道還怕出去嚼舌兒不?
賀顧一想頓時覺得是這個理。
這惡心遭了一輩子也就罷了,再來一輩子他可不,清清嗓子,聲音洪亮字正腔圓道:“夫人,我也回來了。”
侯夫人一怔,從賀老侯爺懷里抬起頭,仿佛這才看見他,臉上瞬間掛上慈神,忙道:“是我疏忽了,顧兒這一趟也苦了吧,現在回府里來好好歇歇,我已命廚房做了你最吃的糖醋排骨,咱們這便進去吧?”
賀老侯爺正準備和萬氏互訴衷腸,冷不防被兒子打斷,卻不好說什麼,只回頭不輕不重剜了他一記眼刀。
賀顧笑的燦爛,視若無睹。
賀老侯爺和侯夫人率先踏進府門,賀顧跟在后面,剛才侯夫人萬氏背后跟著的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走到了他邊,他左眼用一個眼罩蒙著,相貌卻仍算得上儒雅斯文,溫聲道:“大哥遠行一趟,辛苦了。”
這人是賀老侯爺和萬氏的兒子,賀誠。
賀誠雖然有萬氏那麼個親媽,但也不知是不是自小讀書了圣賢教誨,沒有跟著他娘那樣長得心黑手狠,人前人后兩副臉,上輩子賀顧雖然一直懷疑他在背后給自己捅刀子,但直到賀家被滿門抄斬,他才發現自己冤枉了賀誠。
賀誠的確是個表里如一的君子。
賀顧沉默了一會,不想再像上輩子那樣把對萬氏的厭憎帶累道他上,語氣緩和了些,道:“誠弟在汴京可好?”
賀誠雖然來搭話,卻早已做好了會被賀顧惡語相向的心理準備,不想這位脾氣一向十分隨心所的大哥竟然沒有像以前那樣,對他表出嫌惡之……
竟然還問起他的安好來了?
賀誠看著賀顧那副別別扭扭的模樣,愣了愣,明白過來賀顧這是在和自己示好,瞬間了。
賀誠心道,圣人誠不欺我!
這便是誠所至金石為開,大哥總算愿意對他摒棄見了麼?
第2章
長侯府。
飯桌上各珍饈擺的琳瑯滿目,每一道都澤鮮亮,是一看就人食指大。
但最吸引人目的,還是正中間那個最大的碗。
不為別的,就為了他大……真是好大一碗糖醋排骨。
飯桌前坐了五個人,分別是——
莫名其妙不高興,黑臉狠瞪兒子的賀老侯爺。
看著丈夫笑的溫小意的侯夫人萬氏。
完全沒察覺到自己親爹正在瞪自己,正看著那晚糖醋排骨拳掌、躍躍試的賀小侯爺。
還沉浸在剛才大哥給了自己一個好臉,十分滋滋的二爺賀誠。
以及咬著一口小銀牙,正睜大一雙圓溜溜杏眼狠瞪侯夫人的三小姐賀容。
“吃啊!”賀顧等了半天,見沒人彈,索拿起了筷子,笑的十分豪爽,“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賀老侯爺:“……”
賀顧話一出口,才發現親爹賀老侯爺的臉黑的像鍋底。
他這才回過神來,現在賀老頭還活著,他也還沒繼承長候的爵位,為一家之主。
這也不能怪他,上一世他死的時候都三十了,賀老侯爺在他十八歲那年就嗝屁了,他當了十二年的家主,自然早忘了在這個家做小伏低是什麼滋味。
但現在賀老侯爺還在桌上坐著,老子還沒作,兒子倒吆喝著要筷子,賀老侯爺不黑臉就奇怪了。
“你的規矩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老侯爺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你爹我還在桌上坐著呢,得到你喊開席嗎?!”
賀顧鼻子:“您半天不吭聲,這能怪我嗎?我都了一路了。”
“就你?你二弟不?你三妹不?怎麼你就這麼弱,多一時半刻是能要你的命怎麼著?”賀老侯爺氣的吹胡子瞪眼。
“您吼什麼吼,一把年紀了,氣大傷。”賀顧懶洋洋道,“您喊開席,您喊開席還不行嗎?我不跟您搶,我要是跟您搶,我就是小狗,您放心。”
他這話說的倒好像在安三歲小,賀老侯爺兩眼一瞪:“你!”
萬氏嚇得趕忙拉住他:“侯爺,顧兒也不過就是年氣,您何必跟親兒子較勁呢,顧兒說的沒錯,氣大傷,再不吃飯菜都要冷了,快吃飯吧。”
賀老侯爺被妻好言好語安,總算沒那麼氣了,不過他還是狠狠又剜了賀顧一眼,這才抖了抖胡子,道:“那就吃……”
吃字還沒出口,那邊賀顧已經飛快的出了筷子夾向飯桌中間那碗糖醋排骨。
賀老侯爺見狀簡直心頭一哽,險些沒氣出個好歹來。
這個兒子雖然之前也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勉強還知道點規矩,不會當面讓他下不來臺,可自從那日回京車隊收到了京城里的快馬飛報,他就突然了這樣。
到底怎麼回事?
賀老侯爺忽然想起,之前那個快馬飛報的容,他頓了頓,沉聲道:“姝兒,之前我回京路上,收到馬報,說是長公主殿下選駙馬,你把顧兒的生辰八字遞進了宮中,這是怎麼回事?”
萬氏眼皮一跳,飯桌下拽著繡帕的手指猛地扯了扯那塊小小帕,臉上卻一點神沒變,只溫笑道:“確有此事,那日我與文昌伯爵府家的夫人一同宮陪皇后娘娘說話,娘娘說……長公主殿下如今也十八了,該是婚嫁的年紀,娘娘的意思,是有意在世家貴子里選一位年紀相仿、品貌可堪的,給長公主殿下做夫婿呢。”
“然后呢?”賀老侯爺面無表道。
賀顧似笑非笑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萬氏,就飛快的挪開了目,他夾了一大塊還沾著湯的糖醋排骨,放進了三小姐賀容的碗里。
“容妹多吃些才能長個子。”他朝著賀容笑的眉眼彎彎,低聲道。
那邊萬氏還在跟賀老侯爺解釋。
“后來……后來娘娘就問起,說長候府是不是有個樣貌十分出挑的大公子,又命人傳了顧兒的畫像進宮去看,娘娘看了畫像,連道顧兒生得好,這才向妾要了顧兒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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