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龍驛站大通鋪的炕上,一個小小的人兒燒得滿面通紅,囈語不斷,眉頭鎖,睡得極不安穩,很是痛苦的模樣。
“明珠……明珠……”,薛母在一旁膽戰心驚的不斷的著薛明珠的額頭和臉頰,燙手的溫度讓薛母的心不斷下沉,方寸大,“發燒了……發燒了……好燙……怎麼辦?!”
“老爺,怎麼辦啊?!”
薛母轉攥住薛爹爹的袖,滿眼驚慌。
明珠需要請大夫,需要抓藥!
這場大雨來得又急又快,他們在暴雨中足足走了三個時辰,才勉強在天黑前,來到了瀘龍驛站。
強力壯的年人們都還好,可是,那些弱的婦孺老就不太好了。
咳嗽、著涼、發燒的比比皆是。
可是,燒這樣危險的卻只有小明珠一個。
這簡直是拿刀在剜著薛母的心。
本薛母就對小兒充滿了深深的愧疚,是他們這些個做父母的不好,才會累得兒小小年紀要遭這麼大的罪。
小時候也沒有過這麼大的罪啊?!
下午當下起大暴雨的時候,薛母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
若是在平日里,早就命人去請大夫去了。
可是,現在他們的份是被流放的囚放,連人自由都沒有,如何能去請大夫?抓藥?
那些個差役可不是菩薩,不會管他們的。
能給他們些熱水,就已經是慈悲了,不會為他們請大夫的!
所有著涼的人都在忍著。
可是,他們能忍,小明珠這種高燒忍不了的……
“老爺,把這個給他們……給他們……讓他們找大夫救我兒……快!快……”,薛母一把拔下頭上一直戴著的綠檀木簪,塞到薛爹爹手里,一迭聲的催促著。
“娘,莫急!”
“明珠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保證……一定會沒事的!”
薛爹爹抓著薛母的肩膀,表和,語氣無比的冷靜。
這樣的薛爹爹就像往常無數次一樣,漸漸的安住了焦急慌快要急瘋了的薛母。
“你先用冷水巾替明珠敷額……我去去就回……”
薛爹爹接過綠檀木簪,臉凝重。
他心里很清楚大雨夜的,他們又是流放之人,哪怕用重金請了差役,可是,又哪有大夫愿意來?而那些收了錢的差役,肯跑一趟就不錯了,本不能指著他們一定能把大夫請來。
想為兒請大夫抓藥……難……太難……
可是,無論多難,他都必須去做!
是他安排不周,才害得兒遭此大罪,今天,他就是豁出一切,也要為兒請來大夫,保平安!
“對!對!你說的對……”
薛母顧不得再理會薛爹爹,急急的去為薛明珠冰敷去了。
薛明珠都快燒糊涂了。
只覺得自己好像是掉進了火海一般,渾都疼,整個人燒得似乎連都快要燒干了。正難無比時,額間一抹清涼,保住了的小命,讓不至于活活燒死。
可是,那抹清涼太短暫了,就像一小汪水,眨眼就被火烤干了。
薛明珠再度難得哼哼起來。
薛母急忙在為薛明珠更換額頭上的帕子。
那件服早被薛母撕得不樣子了,只為了能多幾塊帕子,讓薛明珠能好些。
薛爹爹看了一眼炕上的母倆,轉要走,“爹,我跟您一起去吧……”,薛林很是擔心。
“不用,你在這里,好好照顧你母親和你妹妹……爹爹去去就回!”
薛爹爹擺了擺手,大步往大通鋪的門外走,明珠的燒不能再拖下去了。
手剛到門,大通鋪的門就已經從外往里拉開了。
門外站著一個渾上下淋淋的年。
冰冷的雨水早已將他打,臉慘白到一點兒都沒有,襯得眉眼越發的烏黑致,清冷淡漠,卻難掩貴氣和骨子里傲氣。
謝孤舟?!
薛爹爹在看到謝孤舟上穿著的布藍時,眼睛微瞇。
他沒有穿囚?!
出去了?!
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外出……
想到大理寺的秦牢頭曾托馮頭兒照顧他,薛爹爹心中了然。
這一路上,這年都是安靜而與眾人疏離的,從未看他得到過任何特殊照顧之,薛爹爹都差點忘了這件事了。
對于惹得自己家兒不可開心的臭小子,薛爹爹難免厭棄。
這種覺……很矛盾。
所有覬覦自己家乖的都是臭小子!
可是,若是對自家乖不理不睬,還惹得傷心,那就更是罪無可恕!
什麼都不是!
因此,薛爹爹只是冷哼一聲,便打算繞開他,去找差役。
薛爹爹想繞開,可是,謝孤舟卻搶先一步擋住了薛爹爹的去路,薛爹爹眼神陡然變得尖銳,不復之前所有的世故圓,往日和善無害的氣息也忽得變得深沉濃郁。
在薛爹爹要發火的前一刻,謝孤舟開了口,“我買了藥,通醫,讓我給看看。”
平鋪直述,沒有多余的表。
可是,薛爹爹心頭的怒意“唰”的一下就退了,目審視的看著謝孤舟。
年烏黑的發還在往下滴著水滴,上薄薄的衫順著角的往下淌水,倒是懷中的藥包被蓑護得好好的。
這份心意,讓薛爹爹讓開了子。
謝孤舟腳步匆匆,直奔炕上的薛明珠而去。
“老爺?!”
薛母一頭霧水。
不是去找人請大夫去了嗎?怎麼請來這麼一個學徒?!看著還有點眼。
薛爹爹輕輕搖搖頭,示意薛母不要說話。
謝孤舟看著炕上燒一團兒,宛如蝦子似的薛明珠,抿了薄。
當看到天要下雨,他就知道怕是要不好了。
因此,他第一次用了秦牢頭的人去找了馮頭兒,請他給他一和一套蓑,他要去買藥。也第一次了秦牢頭留給他的銀錢。
指尖下的燙得人心底發。
這麼小的孩兒,燒得這樣高,若是沒有醫藥,絕對活不過今晚。
收了手,謝孤舟打開蓑,取出一個藥包,遞給薛母,“風寒,閉而發熱,當務這急是降溫發汗,溫中祛寒……”
“這是四逆湯,夫人熬了,記得四碗水熬一碗藥。”
“這是烈酒……夫人用手掌心熱,然后,替令前和后背,不要停……直至令溫度退下來為止……”
“令的溫度今夜必須退下來……”
“我就在那邊火堆坐著,您晚上有事,可隨時我。”
謝孤舟仔細的吩咐著。
薛母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才看出來這個學徒,竟然是犯人中那個從來不說話對旁人都是冷漠疏離的工部尚書謝大人家的公子,那個他們家小明珠最黏著的年郎。
雖然,人還有些發懵,可是,事關兒生死,薛母還是一字不拉的強記在心里。
不知道為什麼工部尚書家的公子竟然還會醫,可是,聽他說的很有道理的樣子,居然還有藥,薛母焦急無比的心立刻涌現出喜悅,下意識到:“賢侄,你可會熬藥?”
謝孤舟一怔,隨即明白過來,薛母一個人又要看藥又要給薛明珠子,怕是忙不過來。
藥……他倒是會熬……
可是,薛家的火堆離得極近,薛母要給薛明珠子,他在這兒是不是不太合適?!
清冷年的耳垂微微發紅。
薛爹爹和薛林都不愿意。
薛母一瞪眼睛,“那你們會熬藥嗎?!”
薛爹爹和薛林一致搖了搖頭。
“那還不閃一邊去!”,薛母一臉嫌棄。
于是,事就這麼定了。
薛母在炕上用酒給薛明珠上,薛爹爹和薛林就像兩座大山一般的守在炕下,擋住謝孤舟。
謝孤舟守著火堆,默默的為薛明珠熬藥。
不一會兒,便有藥香飄了出來。
薛爹爹著謝孤舟,在昏暗的跳躍不定的火下,眼神莫測。
謝濤……?!
究竟在想什麼?!
教他習武、教他學醫……教他這些文之子本不用學的東西……
還是……謝濤在怕些什麼……?!
謝濤……宮中的謝良媛……謝良媛得罪蘇貴妃被打冷宮,謝氏一族被以莫虛有的罪名抄家下獄,盡死大牢,謝家嫡系,只活得謝孤舟一人。
這一切,難道謝濤早有預見?!
謝良媛在宮中并不得寵,宮多年,份位一直未升,也只有在潛邸之時,因為謝良媛是先皇所親賜,不得不在新婚時留有一宿,其后多年,便再未進過謝良媛的院子。
而謝良媛也是在那一晚育有一。
好像……也就是謝孤舟這般大吧……
他依稀記得……那位謝良媛也就是在太子潛袛,先皇還活著的時候,活得還好一些,有些面……當時懷孕快要臨產那幾天,謝濤那個同樣快要臨產的嫂子還不放心的去看了一次,結果,在太子府驚了胎氣,二人一同產子……此事還惹得先皇大怒,差點太子廢了蘇貴妃……
還好最后謝良媛與謝夫人全都母子平安,這事兒才算完。
他是宗人府理事,正管著這些天潢貴胄們上玉牒的事兒,因此,才能查看到這些記錄。這也是他偶然無意間翻閱才看到過的。
謝夫人產下的是兒子,而謝良媛產下的卻是兒。
也多虧謝良媛產下的是兒,才能平平安安的活過這麼多年,否則,以蘇貴妃的嫉妒與瘋狂,宮里早就沒了謝良媛這號人了。
看著謝孤舟的背影,莫明的總覺得約有幾分悉的覺……
薛宗羲有些困。
真奇怪……
像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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