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2010年, 冬。

————

很多時候，男生的喜歡是藏不住的。當他喜歡上一個人，他邊的朋友會迅速知曉。

何嘉樹喜歡孟昀, 全宿舍知道了，很快同樓層全院的男生也知道了。

很多時候，男生表達義氣的方式是一邊幫朋友藏起暗的，一邊幫朋友出各種主意去追孩。從此宿舍熄燈后夜聊, 所有話題圍繞孟昀，討論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

楊謙說：“你這種。”

何嘉樹說：“不一定。”

李斯齊說：“怎麼不一定？你跟很配。絕配！”

何嘉樹問：“那我直接去表白？”

宿舍安靜了幾秒，楊謙說：“我怎麼覺，照的格大概率會翻個白眼？”

李斯齊：“有道理。”

何嘉樹嘆氣：“其實，我昨天買了芝士蛋糕給。”

“然后呢？”

“不吃，說減，為了好看。我就說，很好吃的。你不用減，已經很好看了。說，之所以好看, 就是因為不吃芝士蛋糕。”

李斯齊跟楊謙笑得床抖。楊謙一個枕頭砸過來：“難怪你昨天請我們吃的蛋糕, 原來是不要的！”

李斯齊說：“孟昀吧，我覺得很難搞, 總是出乎意料。你完全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下一秒會干什麼。我跟你們講過吧，上次公選課，老師還在上課呢，一腳把旁邊的男同學踹課桌底下去了。要是換別的生, 可能就會挪開, 或者警告一下。”

何嘉樹知道這事, 道：“那男的活該。擾人，不踢他踢誰？”

“知道。我意思是說，跟我們平常認識的生不太一樣，說脾氣不好吧，還行；說答不理吧，也還行。哎呀總之沒法形容，男追，隔座山；追孟昀，隔座泰山。”

何嘉樹癱在床上，絕地嘆氣：“我要這張帥氣的臉有何用？”

楊謙：“嘔！”

何嘉樹臉埋進枕頭，腳踢床板：“要是看臉就好了。”

陳樾不說話，想起有天在圖書館，孟昀忽然問他：“你喜歡哪個歌手？”

陳樾想了一下，說：“XX。”

孟昀點點頭，說：“他很有才，歌也好聽。”說完憾道，“就是長得不好看。哎——”

陳樾說：“你喜歡哪個？”

孟昀說了個國外歌手的名字。

那段時間，陳樾找了很多歌聽，知道那個歌手是誰，他說：“嗯，他很有才華。”

孟昀很驕傲：“是的！”

陳樾問：“你看才華？”

“看臉。”孟昀眼睛發亮，“你不覺得他很帥嗎？”

何嘉樹長吁短嘆，手到床頭，過去抓了抓陳樾的頭發。

陳樾一個激靈：“走開。”

何嘉樹扯扯他枕頭：“給我想辦法啊朋友。”

陳樾說：“你先跟悉起來吧。”

何嘉樹道：“我倒是想，關鍵是怎麼起來？”

陳樾沉默了十幾秒，終于說：“好像，會去圖書館上自習。”

何嘉樹頗覺意外：“不像是學習的人。”

陳樾說：“一般都是翻些音樂相關的書。”

“對啊！”楊謙一拍床板，“吉他和鋼琴都很好，玩樂，喜歡音樂，這是個切點吶何嘉樹。”

“我明天就去聽肖邦貝多芬。”何嘉樹跳起來，人越過床頭，手要抱陳樾，“我死你了陳樾。”

陳樾躲進被子：“別煩。”

陳樾開始在左手邊放兩本書，占兩個位置。何嘉樹會先來，坐在陳樾左手邊第一個位置。那天孟昀來，坐在何嘉樹左邊。右手邊的同桌從陳樾變了何嘉樹，對此好像不太在意，照例睡的覺，聽的音樂，翻的雜書。

不同的是何嘉樹跟孟昀一天講的話比陳樾跟孟昀幾個月講的都多。并不拒絕同學的主聊天，也不排斥跟人做朋友。

后來，何嘉樹自然得知了孟昀的生日是1月23號，剛好是這學期期末考試最后一天。何嘉樹不想做得太明顯，所以沒準備幫孟昀慶生，但想以朋友的名義送一份禮。送什麼，了難題。

楊謙說：“貴重的東西，你送得起，但不能送。”

何嘉樹明白：“會立刻發現我圖謀不軌，然后拒收。”

李斯齊說：“就買個兩三百塊的吧，多了就不適合了，賊心昭昭。”

何嘉樹問：“關鍵是買什麼。”

眾人覺得棘手。

“家條件好，普通的也看不上。何嘉樹，你追個朋友傷了你舍友多腦細胞？”楊謙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告訴你，你倆要是真了，請哥兒幾個吃一個星期！”

何嘉樹：“沒問題。”

李斯齊研究：“孟昀居然是水瓶座，水瓶座的的很神經，變化多端。”

何嘉樹拍他腦袋：“滾！你這什麼鬼形容詞？別這麼說我未來朋友。”

李斯齊：“行行行，喜歡吃水果嗎？要不買一斤草莓回來，我們幫你拿竹簽一束草莓花？”

何嘉樹無語至極：“你怎麼不說一束玫瑰，直接表白算了？”

楊謙提議：“手工呢？”

何嘉樹搖頭。

“閃啊閃的燈？”

何嘉樹生無可，再次搖頭，找陳樾：“你給我想想辦法。”

陳樾說：“沒給人送過禮，不知道。”

話這麼說，他上自習的時候在電腦上搜索，拿筆記本記下了幾個地址。

一月末的上海雨綿綿，寒風徹骨。

陳樾站在而攘攘的公車，心里安靜得出奇。

他有時覺得自己不太正常，瘋得夠可以，一天天地浪費著期末復習時間，著一兩個小時的公，尋訪遍布于上海各個小巷的唱片小屋音像小店。一個星期，他找了十幾家店，沒有尋到他滿意的唱片。

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沒瘋，很清醒。公車走走停停，行人上上下下，窗外雨水潺潺。天昏暗，路燈昏黃，他心始終平靜，安定。

終于在21號那天，陳樾找到一家可以定刻膠片的店，把他收集的曲子給了對方。他看過所有借閱過的書，聽過曾聽過的曲子，選了十首他最喜歡的，莫名認為也會是喜歡的，店家說23號上午能刻好，中午過去拿就行。

那天回學校的路上，陳樾無意間看向公車車的后視鏡，看見自己角有很淺的笑容。

他緩緩收了笑，意識到那份禮他沒有合理的送出去的理由。他決定收到之后藏起來，不送了。

22號晚上，何嘉樹把他準備送給孟昀的禮帶回宿舍了，一個復古的地球儀夜燈，致漂亮。但何嘉樹很抓狂。

當時宿舍只有他跟陳樾在，何嘉樹張到有些崩潰，說：“我覺得不會特別喜歡，然后覺得我是個沒有趣味的人。干脆別送了，真的，不如不送。”

他為禮的事想了一個月，臨了說：“陳樾，我要瘋了。”他像抓救命稻草，“你能不能幫我出個主意陳樾，你現在隨便說一個，我覺得你隨便說一個禮都能比我想的好。”

陳樾想，喜歡一個人，是一件神奇的事，能讓何嘉樹這樣的天之驕子，心都生出懷疑和自卑。何況是他。

陳樾坐在桌前，盯著書桌上攤開的教學課本，問：“何嘉樹，你有那麼喜歡啊？”

何嘉樹很焦灼：“喜歡死了。我服了。”

陳樾莫名其妙冒了一句：“你會跟結婚嗎？”

何嘉樹一下跳起來，像只狂躁的猴子：“我還真想過。你不覺得我跟很配嗎，長相高，格，家庭條件，各種，就絕配啊。簡直天生一對好不好？”

陳樾兀自點了一下頭，扭頭看他，說：“我剛剛想到一個禮。收到應該會喜歡。”

第二天中午考完理，陳樾在校園小賣部買了塊面包跟牛，上了公車。

拿到那張黑膠唱片時，陳樾一顆心落了地，那正是他心里完的模樣。唱片低調而斂，裝在厚牛皮紙的套子里。原始的古舊牛皮紙上，用工整的鋼筆手寫斜書寫了一串英文目錄。第一首是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

這麼好的禮，他藏起來就可惜了，就應該送給的。

陳樾說：“謝謝，這就是我想要的樣子。”

店家微笑：“這麼用心，是送給喜歡的人吧？”

陳樾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又說了一遍謝謝。

他趕回學校，下午的考試快進行了。他只得把唱片放在何嘉樹桌子上，去了考場。他踩著上課鈴趕進考場。孟昀坐在第一排，低頭看著卷子，沒注意到他。

何嘉樹跟他對了個眼神，得知事辦妥，沖他笑了下。

這是他們期末考的最后一場。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孟昀提前卷走了。

考完試，何嘉樹回到宿舍，看到黑膠唱片，驚喜得抱住陳樾狂親一口：“你怎麼想到的？”

陳樾推開他的臉，說：“瞎想的。”

何嘉樹看著封面的目錄，問：“這歌選得有講究嗎？”

陳樾說：“沒有。找了家最近的店，進去轉一圈，這張包裝看上去最好看，就選了。”

何嘉樹說：“沒事，容不會差。等一下，家有黑膠唱機？”

陳樾不好說。孟昀發過QQ照片，家一角的照片。裝修風格復古典雅，松綠的絨椅子旁有古檀的木柜，上頭擺著舊銅的膠片機。

他說：“音樂發燒友，應該會搜集這個吧。萬一沒有，就沒辦法了。你再找別人幫你想吧。”

李斯齊道：“哪怕沒有，擺著當裝飾也好看。”

楊謙舉手：“比那燈強。”

何嘉樹給孟昀發短信，說有東西給。

孟昀短信過來：“我回家了，下學期給吧。”

何嘉樹一愣，沖楊謙道：“你不是說班上同學買的火車票都是明后天的嗎？”

楊謙說：“孟昀家就在杭州，那麼近，又不用集搶春運票。”

何嘉樹：“臥槽！”

李斯齊嘆：“也走得太快了。一晚上都不留。”

陳樾反應過來：“今天生日，回家過生日了吧。”

何嘉樹覺得自己蠢得可以，居然沒想到這一層。

楊謙拍拍何嘉樹的肩膀：“等下學期吧，兄弟。”

何嘉樹站在原地，沒反應。

陳樾平靜地說：“或者，打車去火車站。只比我們早出發了二十分鐘。”

何嘉樹抓著陳樾的袖子就走：“跟我一起去！”

陳樾嚇一跳：“你扯上我干什麼？”

何嘉樹明顯于昏頭的癲狂狀態，：“我一個人追去不是有病啊？”說著把地球儀塞陳樾手里，“你也帶上禮。”

陳樾：“我不——”

“是不是兄弟就問你是不是！”何嘉樹一頓死纏爛打，強行把陳樾拖走。

上了出租車，何嘉樹一邊給孟昀發短信，一邊催促司機開快點，他要去追人。司機是一名忠實的狗劇好者，想象著電視劇的追戲碼，把出租車開得飛快，功將他們和孟昀到達火車站的時差短為十分鐘。

兩人狂奔至安檢口，孟昀扶著個黑行李箱箱立在警戒線外。

何嘉樹跟陳樾及時放慢腳步，以一種不慌不忙的姿態走過去。

何嘉樹低聲問：“怎麼說啊？”

陳樾：“什麼怎麼說？”

何嘉樹：“我們跑過來，總要有個理由吧。這會不會太明顯了？”

陳樾：“你現在問是不是太遲了？都看到我們了。”

兩人走近了，孟昀說：“你們也是，還專程跑一趟。”

何嘉樹迅速編出一套理由：“陳樾他票想改簽，學校里改簽不了，要來這邊改。剛好順路。”

孟昀看陳樾：“你什麼時候走啊？”

陳樾說：“明天。我本來買的……大后天的票。改一下。”

孟昀點頭：“嗯，早點回家好。”

何嘉樹說：“剛好順路，知道生日，好歹送下生日禮。”回頭看陳樾，“對吧。”

陳樾：“……”

孟昀看向陳樾，陳樾一言不發，將禮遞給。

孟昀說：“謝謝。”

陳樾說：“不客氣。”

何嘉樹把黑膠唱片遞給，說：“生日快樂。”

孟昀接過來看了一眼，細眉微抬，笑了下：“你怎麼會買這個，萬一我家沒膠片機呢？”

何嘉樹腦子轉得很快，道：“你不是音樂發燒友麼，怎麼會沒有？”

“那算你猜對了。”孟昀笑容放大，揚了揚手中的膠片，說，“謝謝了。何嘉樹。”

何嘉樹也不多耽誤，作出瀟灑而無所謂的姿態，擺擺手：“我跟陳樾改簽去了，你進去吧，下學期見。”

“下學期見。”孟昀沖他和陳樾揮了揮手，轉走了。

兩人站在原地看走遠。

陳樾說：“你要站這兒等進站？萬一回頭發現了怎麼辦？”

何嘉樹問：“會回頭麼？”

陳樾說：“我覺得不會。”

何嘉樹說：“我也覺得。”

但是，兩人誰都不敢冒險，同時轉快步走開。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直到上了出租車，行至半路，何嘉樹忽然一捂口，幸福地說：“剛我何嘉樹了，你聽到了沒？”

“你現在像個白癡。”陳樾扭頭看窗外。

何嘉樹跟過來，摟住了他肩膀，下搭在他肩上，跟他一起看窗外，說：“謝謝你，陳樾。”

他有點激，說：“要是我跟結婚了，你一定是首席伴郎。”

陳樾說：“那我謝謝你。”

何嘉樹又道：“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我幫你去找，溫安靜的？”

陳樾說：“我誰都不喜歡。就想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