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馴真的沒回頭。

椿歲能覺到他渾摁不住的低氣，也能覺到他看似淡漠無波的緒里，煩躁得扔個火星子就能燃一片。

就是沒明白他又在生哪門子氣。

見人走遠，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卻莫名有點涼快。跟被人拿了個小風扇懟著吹了會兒似的，并不舒服。

已經走遠的江馴腦袋上，仿佛頂著面流錦旗，上面認真貫徹著八個大字：關你屁事，關我屁事。

只不過流錦旗流到他那兒就不了。

杭宗瀚今天沒找吵架，時語姝貌似連學都沒來上，更談不上來找麻煩。新認識的帥氣小姐姐又有意思得很，明明一切都很好。

小姑娘撇撇，懶得去管這點涼快的原因。還好還選了一門生，不跟他同班！！

椿歲一甩頭發轉，走得比江馴還瀟灑。

害，男人年紀大了，就是矯。

時年住的小區就在二中附近，步行十幾分鐘。對江城早晚的通來說，比坐地鐵還方便。

大約是老雷今天終于舍得放人，時年今晚不僅陪一塊兒吃了飯，還信誓旦旦要給輔導作業。

他可是在辦公室聽說了，他妹上去的作業，正確率驚人得令發哥的半永久笑容都差點消失。

作為一名全民公認的學霸，他怎麼也要為親妹子的學習事業出點力。

主要是想看看小姑娘聽他講題時的崇拜眼神。作為哥哥，不就剩這點樂趣了嗎？

“你看啊，這里畫一條輔助線就行……”書桌前，時年一頓激昂，“很好懂吧是不是？哥講得徹不？”

椿歲強撐著打架的眼皮，了把臉他：“哥。”

因為犯困，嗓音還有點兒啞。時年慌了：“不是……怎麼了這是？”

椿歲順水推舟：“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沒用。”

好困，好想打哈欠。小姑娘把困勁兒憋進眼睛里，眼淚汪汪地看著時年：“哥，我給你丟臉了。我這個績也就能碾我們班的杭宗瀚，正好跟你組個對角線，考個倒數第二。”

時年：“……”

明知道是演的，時年還是遭不住，好氣又好笑地了的臉：“行了行了，困了就去睡吧。”

反正也不是只有考試這一條路，小姑娘開心就行。

況且當年被椿爸椿媽收養的時候，小姑娘非常篤定地給自己虛報了兩歲。

大概是年紀沒到還沒開竅吧。想到這兒，時年的緒沉了兩分。

椿歲不知道時年是接了自己扶不上墻的事實，還是對自己的教學水平不再迷之自信，終于低頭沉思著放過了。

趁他沒反悔，椿歲趕彈起來逃離敵占區。卻聽見時年在后面喊：“歲歲。”

“嗯？”椿歲乖乖停住。

時年知道他們學校，甚至是不外校的生都對江馴有意思，他卻不清楚椿歲和江馴到底是什麼況。

小姑娘堅持和江馴不，他總不能做那種摁頭倆人以前有關系的傻事兒。

只是在學校里，還是聽見了些風言風語。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哥，時年也不是很有經驗地一秒兇狠臉，對著椿歲說：“你知道我和江馴不對付吧！”

兇不兇，就問你怕不怕！

“……”椿歲愣住一秒，下意識地歪了歪頭。

哥你知道你兇起來帶著點香味兒麼？

“所以你懂我意思吧？！”時年繼續兇狠。

“嗯！”椿歲配合地鄭重點頭，冷酷回應，“我一定把他騙到手，和他早，讓他嘗嘗的苦！給你報仇！”

時年：“？？？”

“他敢？！我打斷他！”

椿歲也不走了，撐著書桌樂得不行。

江馴真好慘一男的，被騙了還要被打斷哦。

等時年終于把自己腦補氣到的畫面揮開，才輕吁了口氣，斂了神低聲說：“歲歲，哥不是阻止你朋友，只是江馴……無關家世，無關窮富，他這個人就跟罩了層東西似的，跟我們好像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椿歲輕怔，收了笑意，彎了彎角：“嗯，哥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洗完澡，椿歲盤坐在臥室落地窗前，看著夜幕霓虹下，那片和自己一街之隔，沒有裝電梯的低矮老小區。

單手支著側頰，指尖在耳骨上點了兩下。

不知道這個城市里的哪一，是江馴的家。

那本老椿送的寶貝籍躺在腳邊，椿歲收回視線，垂睫盯著泛黃的書皮。

不知道是不是人長大了，都會變。

周末晚，時年又被老雷留下來搞事。

九月份，不僅要參加數競復賽，還有兩場高中生商賽和模聯等著他。

椿歲無所事事，干脆在商業街晃悠。

盯著那個板著一張嘟嘟的小臉目不斜視，單獨坐在噴泉池旁邊一臉生人勿近的小男孩兒，已經足足二十分鐘。

如今離家出走的年齡段，已經放低到這個程度了？兒園，不能再多了。

邊怎麼連個大人都沒有。當年每晚放學一個人跑去南陵江大橋基地的時候，也已經初二了哇。椿歲嘬著茶想。

吸溜空最后一顆寒天，椿歲站起來扔垃圾，眼角余卻瞥著小朋友的靜。

果然，假裝要走的時候，小男孩兒反倒有些著急似的盯著看了。

“小朋友，”椿歲干脆走過去，蹲下來和他平視，自認為頗沉穩大人范兒地問他，“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不回家呀？”

剛剛遠遠看著還很淡定的小男孩看見椿歲，眨了兩下大眼睛，小一癟，立馬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椿歲：“……”這麼嚇人呢？

“我不吃油炸小朋友啊別哭別哭。”椿歲努力安。

“哇——”小男孩兒終于憋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不是，怎……怎麼了？”沒多和小朋友打道的經驗，椿歲著急地開始撓臉，“別哭別哭，怎麼了和姐姐說，是不是找不到爸爸媽媽了？”

小男孩兒聞言，吸了兩下鼻子，眨掉兩泡眼淚，出手臂給看。

椿歲垂睫瞥了一眼，小朋友手上戴著個小天才。

“那給你爸爸媽媽打電話好不好？”

“沒電了。”小朋友噎了兩下，小聲跟說。

原來如此。

小天才沒了電，了小睿智。

椿歲開始解書包掏手機：“那你記得你爸爸媽媽的電話嗎？”

“記不得……”小男孩又開始癟了。

“沒事別慌！”椿歲趕安他，“記不得的話姐姐給你呼會打怪的警察叔叔……”

話音未落，一道中年人的聲音響起：“兒子你怎麼在這兒啊！你真的要急死我了！”

電話還沒來得及摁出去，椿歲一愣，本能地站起來先擋在了小男孩兒跟前。

跟著，自己拿電話的胳膊就被小男孩兒一把攥住。

椿歲頓時有數，警惕地看著人說：“你誰啊？”

中年人低頭看著穿校服的椿歲，一臉假笑。

“啊呀謝謝你啊小同學，我找我兒子好久了，原來他坐在這里。”說完，又想手去拉椿歲后的小男孩兒，“寶寶快跟媽媽回家吧。”

“誒誒誒，這個阿姨，不要認兒子啊，”椿歲擋開過來的手，“你把眼睛睜睜開好好看看，這是你兒子嗎？”

見椿歲護著自己，嚇到的小男孩兒攥著椿歲的胳膊，帶著哭腔說：“我不認識！”

本以為是個涉世未深的傻丫頭，沒想到居然這麼難搞。

人手上吃痛，倒三角眼一皺，干脆收起假笑蠻橫道：“你誰啊你？別擋著我教育兒子！這小子就是不肯好好上學一個人跑出來的！你給我讓開！”

離人數米遠的地方，還有個眼神不時朝這邊掃的男人。

椿歲依舊擋在小孩兒跟前，抬眼冷聲道：“我怎麼不知道我弟弟還有你這麼個媽？”

“誒你這個小姑娘怎麼瞎說呢，這個就是我兒子呀……”人嚷著。

這邊的吵嚷很快招來看熱鬧的路人，人群里有人問：“你們倆到底誰在說謊啊？”

“那個小姑娘穿的二中校服吧，長得又這麼好看，哪里像會騙人哦。”

“哦喲，現在這個社會什麼都不好說的呀。你看那個人穿得也蠻俏的，不像沒錢的人哦。”

“那就報警好了！”椿歲故意大聲道，邊拿過手機撥號邊盯著眼前人的作。

人群里看熱鬧的人干脆問起了小男孩：“那小朋友這個是不是你姐姐啦？”

椿歲淡定地和接線員報出自己的位置，就聽小男孩說：“這也不是我姐姐，我也不認識。”

椿歲一個卡頓愣住，機械地看向他：“……？”

這個憨娃兒……小朋友你此刻這麼高的警惕，真不知道是該夸你還是該揍你。

椿歲的臉被打得啪啪響。

人這下起勁了：“你們看哦！這個小姑娘說謊呀！我就說這是我兒子！”

小男孩兒雖然不承認椿歲是他姐，倒也還是攥著椿歲沒放。

一時間吵鬧嚷聲混著拉扯，場面一度混。

“爸爸——！”飛狗跳中小男孩的一聲爸爸殺出重圍。

椿歲心終于落下一半。真爸爸來了就行，媽呀這一大群大爺大媽真的頭都大了。

剛想開口問小男孩兒這確定是你爸爸了吧，要不要等警察叔叔來了再走，椿歲抬眼看見來人的時候，落下去的那顆心瞬間被人扯著線卡在了嗓子眼。

“？？？”爸爸？？！

抬頭看了眼穿著校服如假包換的江馴，低頭看了眼已經抱住江馴大的小男孩兒。椿歲的世界觀啪得一聲碎了一噴水池。

江馴垂眼看著一臉震驚到呆滯的椿歲，神疏淡，沒開口解釋什麼。

椿歲勉強消化了一下，看著小男孩和江馴不能說不像，只是完全不一樣的長相，瞬間腦補出一則則狗小說標題——《17歲天才年和他的五歲萌寶》，《被迫接盤后我終于黑化了》，《三年之期已到……》打住！

努力撓著臉搜腸刮肚，終于想到一句全世界男人最聽的話。

“你兒子……”了角，椿歲一把摁住良心說，“和你像的哈。”

江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