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瞬間跳起。

十分鍾，又是十分鍾，怎麽就回回這麽刺激？

手忙腳奔到櫥前，重複一遍應急措施，在第九分鍾抱著一遝文件跑出家門，衝進電梯，扶著膝蓋氣。

邁出公寓樓，原本還想再緩緩，遠遠看見一輛路虎停在路旁，拔就小跑起來。

就為個烏龍事件，貴的許律師整整三天沒搭理一個標點符號，哪敢讓這尊大佛多等一分鍾？

奔到車前，阮喻的臉頰已經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過擋風玻璃，發現司機是上回在律所接待的小夥子，陳暉。

許淮頌在後座，摁下車窗後掃了一眼。

站在窗旁，微微彎，氣息不穩地跟他打招呼：“許律師……”

許淮頌一努下，示意上車。

既然他坐在後邊，阮喻當然選擇了副駕駛座。畢竟這回駕駛人不是相親對象，用不著避嫌。

許淮頌的眼就那麽冷了下來，淡淡說：“去律所。”

關上車門，氣氛安靜得詭異，阮喻心底好奇，忍了忍沒憋住，扭頭問：“許律師，你怎麽會剛好過來這兒？”

“機場到律所，經過。”

哦，這麽說，他原本沒打算來，是因為接到的消息才特地拐了一趟。

阮喻笑一笑：“麻煩你了。”

話音剛落，陳暉正要發車子，卻突然接到個電話，沒講幾句，神就凝重起來。

他回頭問：“頌哥，張姐在工地理案子，臨時出了點岔子。”

許淮頌默了默，點一下頭：“回頭把我行李送到酒店。”說完就開了車門，長一下了車。

阮喻還沒反應過來，就看他繞到了副駕駛邊，過半開的窗子俯視著問：“你要去工地？”說著拉開了這邊的車把手。

阮喻連“哦”兩聲，這才明白陳暉不能送他們了，趕下車，一邊暗暗腹誹跟許淮頌通好累。

多解釋一句舌頭會掉嗎？

車門被關上，陳暉一腳油門就沒了影。

正當晌午，驕似火，杭市這兩天熱得反常，車外冰火兩重天。阮喻一手抱文件，一手覆在額前擋太，仰頭看許淮頌：“那打個車？”

許淮頌大概也覺得太熱了，懶得來回折騰，皺皺眉說：“不了。”然後看了眼後的公寓樓。

阮喻這次反應快了，迅速領會：“上我家談嗎？”

許淮頌沒說好不好，隻說：“不方便就下次，我回酒……”

“方便方便！”立刻打斷他。

五分鍾後，在前麵慢吞吞開著門鎖的阮喻很想刮自己一耳。

就因為後那人生了幾天氣，都諂什麽樣了？方便個鬼啊。

沒記錯的話，剛才急著拾掇自己，翻箱倒櫃的，現在客廳沙發上應該鋪滿了服。而且，可能什麽服都有。

不行。

門鎖“啪嗒”一下開啟的瞬間，阮喻一個轉，雙手背在後摁門，仰頭著許淮頌說：“那個……你能不能在這兒等一下？”

他垂眼看看，點點頭。

阮喻打開一道門鑽進去，再把它虛掩上，到客廳一頓狂風掃落葉。

許淮頌靜靜站著，也沒四張，直到三分鍾後，眼前的門再次移開一道，一顆腦袋探出來：“……好了。”

阮喻把人請進來，見他進門後往玄關地板上掃了一圈，跟之前李識燦的反應一模一樣。

隻得又解釋一遍自己這兒沒男式拖鞋，他直接進來。

兩人到了客廳，一路無話，阮喻覺得這境比明星突然造訪還讓人張，之前在視頻裏跟許淮頌積攢的那種“悉”好像通通消失了，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跟網友麵基似的。

想在次元壁之間找個切點緩和氣氛，於是沒話找話地指著客廳一張書桌說：“我之前就在那兒跟你視頻。”

說完附上個國際友人會晤式尬笑。

許淮頌卻沒看書桌，目緩緩移過後麵幾組米沙發，在李識燦坐過的那塊一頓。

他“嗯”了聲，上前的時候避開了那塊地方，換了另一邊坐下。

阮喻卻早不記得李識燦上次坐哪兒了，也沒在意這點細節，問他要不要喝水。

“咖啡。”

“速溶的行嗎？”

“嗯。”

阮喻順手打開客廳裏的立式空調，然後去廚房煮水泡咖啡，回來發現許淮頌摘了眼鏡，正仰靠著沙發閉目養神，看上去很疲憊。

把咖啡杯輕輕擱下，看了眼時間。

北京時間下午一點，也就是舊金山晚上十點。許淮頌剛來，時差還沒倒，又連著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和幾個鍾頭車。

阮喻扶了扶額。

剛才隻考慮到不能讓這尊大佛白跑一趟，現在一算，該放他去酒店睡覺才對。

念頭一轉，就沒出聲，輕手輕腳把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搬到了茶幾，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看起文檔來。

讀一會兒文檔，抬頭看一眼他。

幾次過後，確認，他呼吸勻稱，微微發沉，真的已經睡著了。

所以，現在怎麽辦？

阮喻張了張，“許”字都到邊了，是咽了回去。

直到手邊滾燙的咖啡徹底變涼，也沒能醒他。

電腦突然發出“啵”一聲響，一條微信消息進來了。阮喻趕按下靜音鍵，抬頭看許淮頌沒反應，才點開對話框。

瑤姐：「小溫啊，反調盤準備好了？」

這個瑤姐是之前抄襲事件剛發時，幫製作反調盤的圈好友，後來工作轉移到許淮頌這兒，那邊就停了。

阮喻用最小的力敲鍵盤，慢慢打出：「還差點，謝謝瑤姐關心。」

瑤姐：「這麽多天了還沒做完？你長點心眼，那律師是不是故意拖你？」

阮喻抬眼看了看一不的許淮頌，立刻答：「不會的。」

瑤姐：「如果不是故意拖延，那就是專業度不夠，你可找準人了。」

正主就在離不到兩米的地方，阮喻怕許淮頌看見這些話，趕回：「他專業的，就是比較忙，放心瑤姐。」

發出這條消息，阮喻發現對麵的人稍稍了一下，改了個抱臂的姿勢。

站起來，躡手躡腳走到立式空調前，調整了一下扇葉的角度，確保冷風不再直吹他，剛一回頭，就聽見一陣語音通話的鈴聲。

是許淮頌的。

他被吵醒，睜開眼的第一秒，先看了看站在空調邊的，然後才拿起手機接通：“嗯。”

“剛才睡著了。”

“沒吃。”

“嗯。”

短短四句話就掛斷了通話。阮喻拚湊了一下這段對話的意思，上前說：“你還沒吃飯嗎？”

許淮頌理了理皺的襯衫，坐直板，點點頭。

“那要不要先去吃點？”

“太熱。”許淮頌看了一眼窗外火辣的日頭，搖搖頭。

“你吃外賣嗎？”

外賣不一定衛生，覺得許淮頌真未必吃。

果然，他又搖了搖頭。

可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他著肚子，還他跟自己談案子，可不是泯滅人？

阮喻想了想，一指廚房：“我家有吃的，你看看有沒有能湊合的？”

這回許淮頌點了點頭，但大概是剛睡完一覺沒太清醒，站起來的時候撞到了茶幾上一疊文件。

文件過一段路又上咖啡杯，“啪”一聲，杯子落到地上，碎了幾片。

咖啡四濺。

阮喻一愣。

許淮頌眉心。

他趕著理案子，三天就睡了十個小時，是真暈乎。

阮喻趕擺手：“沒關係的，我等會兒來收拾一下就行。”

把他領到廚房，打開冰箱給他看，說：“湊湊食材，能做三明治，或者意麵。”

特意挑了西式的食選，但許淮頌的眼卻落在別，說：“這個。”指的是一板年糕。

原來他也不是完全被西化了。

阮喻問：“要什麽做法？”

“炸。”

點點頭，彎腰把年糕拿出來：“那你去客廳坐會兒。”

許淮頌走了出去。

阮喻係上圍在廚房忙活起來，臨要切年糕又猶豫了一下。

這是水磨年糕，其實並不適合拿來炸，但卻突然明白，許淮頌為什麽想吃炸年糕了。

因為蘇市特產裏，有一種豬油年糕，通常是拿來炸著吃的。

他可能是念家了。

而這兒剛好有之前媽媽送來的豬油年糕。

人家困到靠著沙發秒睡著，怎麽也得招待得妥帖點？這麽想著，就把水磨年糕換了豬油年糕。

阮喻憑著記憶裏媽媽教的方法，做麵糊，打蛋，熱油鍋，把切好的年糕裹上麵糊，用文火煎。

一塊塊年糕很快了金黃。香氣四溢。

一個吃過午飯的都有點了。

裝盤的時候，阮喻沒忍住，想吃一個，又怕被許淮頌看到，回頭朝客廳，卻發現他背對著這邊，單膝地蹲在那裏，襯的袖口卷了起來，不知在幹什麽。

一愣，剛好看到他起回頭，手裏是一畚鬥的瓷片。

阮喻趕上前去：“我來就行了。”

許淮頌把畚鬥放到一邊，言簡意賅：“抹布，膠帶。”

“哦”了聲，找來兩樣東西，正要蹲下去自己收拾，手裏的抹布就被許淮頌了過去。

他一聲不吭完地，擱下抹布又朝攤開手。

阮喻把膠帶遞到他手心，彎著腰說：“這材質應該不會有碎瓷。”

許淮頌沒搭理，一點點粘著理應不存在的碎瓷，細得像在做一臺手。

阮喻微微一震。

雖說他是在對自己的失誤負責，但看這畫麵，說心毫無絕對是假的。

所以，當回頭端來年糕，看到許淮頌有點驚訝的表時，說了句緒正常下不會說的話：“我換了豬油年糕，你應該很多年沒吃了。”

然後，就迎來了一個致命拷問。

許淮頌揚了揚眉：“你怎麽知道，我是蘇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