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的偏廳,林氏僵地坐在椅子上,將十歲的兒摟在懷里,兒蒼白的臉蛋,林氏輕聲道:“安安別怕,一會兒見了人,你跟著娘行禮,除非別人問話,你什麼都不用說,待在娘邊就好。”
宋嘉寧神不守舍地點點頭,腦袋靠著母親肩膀,余瞄周圍大氣威嚴的擺設。盛寵七年,郭驍一次都沒提過帶回府,宋嘉寧并不在意,但李嬤嬤怕難過,就說國公府規矩多,不如在莊子上住著逍遙自在,說郭驍是不想委屈。
宋嘉寧才不信,心底有三個猜測,一是國公府的眷不喜歡這種被郭驍搶來的妾,一是郭驍覺得不配進這座象征著權勢與圣寵的國公府,最后一個,便是郭驍不想他的公主表妹傷心,小妾養在外面,端慧公主大概會好點。
但現在,居然被郭驍的父親強“請”了過來。
好像在做夢一樣,只是勸服母親好好養子了,幾句話的事,居然引起這麼大的變化?
有心事,林氏無意識地挲兒后背,雙眼對著地面出神。事到如今,已經沒了退路,既然無路可退,就得為日后在國公府的生活做準備。姨娘沒地位,當了國公夫人也不代表就能高枕無憂,府里眷們會怎麼看,丫鬟們會不會奉違?
“夫人,姑娘,我們太夫人請你們過去呢。”
宋嘉寧聞言,張地握住母親手。太夫人現在肯定陪在國公爺邊,那親爹出事,郭驍能不去盡孝?說實話,郭驍對確實足夠寵,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給送到莊子上,他忙完差事也會陪出門游山玩水,但郭驍的寵更表現在他對床笫之事的熱衷,那麼,上輩子郭驍能看中的子,并不顧親戚關系把從梁紹那里弄了來,誰能保證這輩子他不會耍手段?
還是那塊兒,沒瘦也沒丑,狼也還是那條狼,唯一的變化,大家都比初遇時小了好幾歲……
心中一,宋嘉寧低頭,看著自己平平整整的襟,突然沒那麼怕了。十歲的自己,只是一個沒長開的小丫頭,郭驍再好,也不能對此時的生出那種念頭吧?就宋嘉寧所知,郭驍可沒有玩弄孌的癖好。
想通這點,宋嘉寧終于敢抬起腦袋走路了。
丫鬟在前面帶路,娘倆沿著走廊拐了拐,很快就到了正和堂。宋嘉寧迅速環視一周,院中并沒有郭驍的影,到了門前再飛快瞧眼里面,只有郭伯言與一個五十來歲慈眉善目的華服老婦人,自然就是太夫人了。
“民婦見過太夫人,見過國公爺。”在堂前站定,林氏松開兒小手,規規矩矩地朝太夫人行了一個挑不出任何錯的福禮。旁邊宋嘉寧有樣學樣,只不過林氏段纖細玲瓏,如青蓮亭亭玉立,宋嘉寧個子矮小面頰圓潤,舉手投足都出幾分孩的憨稚氣。
郭伯言的目,接連掃過心儀的人與可的準兒,慢慢轉向母親。
太夫人深深看了林氏幾眼,再斜眼兒子,這才客套道:“國公爺路上遇襲,急之下沖撞你們母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回去你買點好吃的,給孩子驚。”
自有丫鬟送上一個鼓鼓的荷包。
林氏沒看荷包,退后兩步,垂首婉拒:“國公爺乃朝廷功臣,能幫上忙是民婦的榮幸,太夫人好意賞賜,但民婦之有愧,這銀子萬萬不能收。”
太夫人笑道:“話是這麼說,可你們幫了我們大忙,我們怎麼都要謝的。”
林氏抬頭,看太夫人一眼,略有些為難地道:“太夫人真要謝,民婦懇求太夫人跟府里的管事說一聲,勞煩他歸還我家馬車,今兒個出了這麼大事,民婦想早點回家,以免家人擔心掛念。”
肅穆的廳堂,突然傳來一聲愉悅的輕笑。
林氏抿。
太夫人瞪兒子,郭伯言不以為意,用完好的右手下,毫不掩飾地盯著林氏。
太夫人心中煩躁,既然林氏要走,便讓丫鬟送娘倆出門。
“娘,你看這個仙,不但長得好,還會說話,合我胃口。”
廳堂只剩他們母子,太夫人怒聲斥道:“胡鬧,沒看人家都當娘了?難不你想強搶民婦?”
郭伯言靠著椅背,目輕狂地著門外:“既然慧遠說能旺我,我便要定了,娘放心,我會派人去游說丈夫,等他們和離了我再提親。”
太夫人皺了皺眉。剛剛林氏進門,發現林氏果然長得跟天宮仙姝似的,乃今生所見最,太夫人立即便疑心兒子那番話是胡謅的,可自己的兒子也了解,如果沒有特別原因,兒子絕不是為了棒打鴛鴦的人。
看來,慧遠大師真替兒子看相了?但就算林氏是兒子的命定姻緣,兒子也不能仗勢欺人啊。
“不行,你……”
太夫人想跟兒子講道理,郭伯言卻突然起,正道:“娘,消息應該傳進宮了,我得面圣回稟此事,旁的等我回來再議。”
捉拿刺客要,太夫人只能放兒子走。
郭伯言腳步生風地進了皇宮,一進崇政殿,立即朝等待多時的宣德帝跪下了,低頭道:“微臣有罪,請皇上責罰。”
天子腳下居然出現刺客,謀害的還是他的左膀右臂,宣德帝已經朝衛統領發過一次火,聽說郭伯言來了,他安之詞都編好了,卻沒料到郭伯言竟然來了這麼一出。離開龍椅,宣德帝走到郭伯言面前,疑道:“你何罪之有?”
郭伯言便低著頭,把自己假稱被人行刺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都招了:“皇上,如不出此下策,太夫人絕不會答應臣娶一個商家出的寡婦做正室,臣也是沒辦法了。驚皇上,臣罪無可恕,皇上如何懲罰都好,只求皇上替臣保,別太夫人知道。”
宣德帝看著跪在地上的心腹,半晌都沒說話,良久才轉,慢慢坐回龍椅上,喜怒不定地道:“林氏就那麼,讓朕的卿費如此周章?”
腦海里浮現林氏蜷在地絕嗚咽的樣子,郭伯言半真半假道:“雖,但臣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起初臣只想納做妾,誰知寧死不從,臣既做不來霸王上弓的事,又不甘心被三言兩語勸走,只好答應娶為妻。”
他不敢把林氏夸得太,萬一勾起皇上的興致怎麼辦?男人都好,皇上也不例外。
宣德帝后宮妃嬪眾多,還沒好到連心腹看上的寡婦也要惦記,不悅道:“看在你南巡有功的份上,這次朕不追究,但下不為例,再敢胡鬧,朕調你去軍營,三年不得人。”
郭伯言朗聲道:“臣謹遵皇上教誨。”
宣德帝翻開奏折,淡淡道:“刺客是你引來的,限你在天黑之前,緝拿所有刺客歸案。”
郭伯言笑,領命而去,宣德帝瞄眼臣子背影,無奈地搖搖頭。郭伯言位高權重,喪妻后不人想與國公府結為親家,頻頻結。出于私心,宣德帝希郭伯言娶個門戶低點的續弦,但他怎麼都沒料到,郭伯言自己看中的繼室,份會那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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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近郊出現刺客,郭伯言親自帶人追殺,一個時辰后便抓了十幾個“武功高強的刺客”回城,給刑部審訊。百姓們拍手稱快,卻不知那些刺客本就是刑部大牢里的囚犯,被威風凜凜的國公爺拎出去風而已。
夜幕降臨,郭伯言重回國公府。
太夫人一直等著呢,看著兒子狼吞虎咽吃完兩碗面,才平平靜靜地道:“我打聽過了,你那個仙是錦繡坊林家的姑娘,及笄后嫁給一個蘇州姓宋的舉人,宋舉人病故,林氏守了四年寡,今年四月回的娘家。伯言啊,你說奇怪不奇怪,四月回京,過去的幾個月一次都沒出門,怎麼那麼巧,你一回來,便跟你同日去了安國寺?”
說到最后,太夫人目轉冷,審視地盯著兒子。
母親管家幾十年,郭伯言早就做好了被母親拆穿的準備,賠笑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您。”
笑過了,郭伯言挪到母親面前跪下,低聲解釋他與林氏的關系:“……娘,我知道您在想什麼,但林氏真沒勾引我,是我見起意迫從了我,要是個攀龍附的,我也不至于扎自己一箭給您看。”
太夫人嗤笑:“迎還拒,人的手段,豈是你們爺們能看的?”
郭伯言不聽:“在娘眼里,兒子就是那種昏聵之人?”
太夫人繃著臉,扭頭道:“隨便你說,我不同意。”讓一個寡婦當國公府的主人,簡直笑話。
郭伯言長嘆一聲,疲憊道:“娘,這麼多年兒子就看上林氏了,您知道我的脾氣,只要有一個在那兒吊著我,我便看不上別的庸脂俗。娘真想兒子下半輩子孤零零的,邊一個噓寒問暖的人都沒有?”
太夫人微微容。
郭伯言再接再厲,繼續道:“是,林氏份低,配不上咱們家,但娘你想過沒有,我娶個寡婦當夫人,同僚們可能會背地里笑話兩句,皇上呢?皇上最不喜權臣互結姻親,五年前吏部尚書李文塘與兵部尚書劉朔結了兒親家,沒過多久,劉朔便被皇上調到雍州當節度使了,這事您肯定記得吧?”
太夫人明白兒子的意思,道:“給皇上當差,謹慎是好事,但也不用那麼委屈自己……”
“兒子一點都不委屈。”郭伯言,黑眸誠懇地著母親:“娘,我真喜歡,那天在船上,臉都沒,我聽聲音心都了……”
太夫人挑眉,郭伯言乖乖閉。
太夫人瞅瞅兒子左肩的傷,犯愁道:“你不怕淪為笑柄,我也懶得管你,可你想過平章沒?平章年沖,正是好面子的年紀,你給他找個寡婦后娘,他在外面氣,回來還不是撒在林氏上?到時候你向著誰?”
郭伯言沉思片刻,低低道:“娘放心,我會跟平章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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