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煦暖的穿過隔扇，一道亮的束照進丫鬟們住的倒座房，細碎的飛塵浮，如湖面上的粼粼微。

窗外鳥啼聲聲，和的東風吹拂，門口的布簾子被卷了起來，從里往外，能看到丫鬟們匆匆行過時，出的艷麗角。

了眉心，殷紅豆看著周遭仍舊陌生的環境，抱著膝蓋嘆了口氣，穿越來大半個月了，和前世一樣還是個丫鬟命，而且更慘——上輩子做書好歹有人自由，這輩子是完完全全的奴隸，賤籍，不能贖。

藍的布簾子被打起來，走進來一個穿綠比甲，模樣周正的丫鬟，名喚紫晴，進來笑問殷紅豆，道：“紅豆，你可好些了？”

見是紫晴來了，心里“咯噔”一下，殷紅豆覺不妙，忐忑著起去迎。

丫鬟也分等級，原主都是打小賣進來的丫鬟，在長興侯府待了近十年，眼下已經是二等丫鬟，紫晴卻是主子邊的一等丫鬟，主子著一等丫鬟特地來問二等丫鬟的狀況，不會只是“隨口關心”而已，尤其像殷紅豆這樣相貌出眾，長相艷的丫鬟，在主子的眼皮子底下，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

殷紅豆忙笑道：“好多了。”隨即起替紫晴倒了杯茶，問道：“姐姐怎麼有空過來了？可是夫人問了？”

接了殷紅豆倒的茶水，紫晴坐下，面帶得的笑容，道：“你也休息有大半月了，我怕你落下病，過來瞧瞧。”

原主是溺水而亡。殷紅豆醒來后，就著了涼，嚨也被水嗆壞了。連續咳嗽了半個月，因怕病氣過給了主子，一直沒有上值，由同屋的丫鬟替頂班，休息了這麼久，已經開始招人眼了。

殷紅豆也給自己倒了杯水，笑一笑，道：“紫晴姐姐費心了，沒什麼病，我這咳嗽也好了，明兒就能上值。”

紫晴也就抿了口水，道：“那就好。”又關心說：“以后可要離湖邊遠點兒，你明知道自己不會水，水邊的花兒開的再好，也別再往水邊走了！”

目低垂，殷紅豆角漸漸拉平，像是在思忖著什麼，不過一瞬，便立即激笑道：“知道了，謝謝姐姐叮囑。”

紫晴仔細打量著面帶燦笑的殷紅豆，小姑娘額頭飽滿潔，柳眉細長，卷睫在清澈潤澤的桃花眼上輕，瓊鼻紅，笑起來自帶一段風流，而不俗，偏這張臉生在一個丫鬟上，真真是可惜了。

同地瞧了殷紅豆一眼，紫晴便連忙收藏起緒，略囑咐了幾句話，便回了上房，把這事兒稟了主子，還篤定道：“看樣子是大好了，沒有落下病。”

穿馬面，打扮華麗莊重的婦人微微點頭，絞著帕子道：“明兒讓在我屋里當值，等我上午忙完了，下午就把人送老六那邊去。”

紫晴應下之后，第二天就安排了殷紅豆在上房上值。

殷紅豆早起后，在上房伺候完主子梳洗，便開始灑掃屋子。

房里一起上值的大丫鬟說，屋子里要和去歲春天一樣，剪幾株杏花瓶才好。

殷紅豆主攬了這事兒。穿來之后，還未出過院子，腦子里關于原主原有的記憶很模糊，這些天半打聽半猜測，才得知了個大概，正想對侯府悉一二，便帶著綁了紅綢布的剪刀和竹編的籃子，索著去了園子里。

一路往院子那邊去，殷紅豆越發覺得長興侯府守衛森嚴，真的就像丫鬟們說的那樣，除了廚房負責采買的人，尋常奴婢本出不了門，更遑論逃跑。

即便有幸逃出了侯府，憑手上的幾個錢，也本走不遠，就算走遠了，也是逃奴，還會被府一直追查，假設府追查不到，也難保不會遇到人販子。

這深宅大院的，除了老老實實待著，還真就是別無出路。

眼下殷紅豆要先保住小命，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恪守本分，不被人看出異常。

看清未來的殷紅豆，麻溜地去剪完了杏花。

殷紅豆本想在園子里轉悠一圈再回去，走到后山腳下的時候，發現園子實在是太大了，穿著繡花鞋，累得膝蓋有些痛，就近尋了后山上的一塊大石頭坐下。

后山上全是假山石林，層疊掩映，蜿蜒曲折，遮住了山中小路和背后的大片竹林。

剛坐下來沒多久，殷紅豆就聽到有雜的腳步聲從山上傳來，不過很快便停下了，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像是有兩個人躲在假山后面說悄悄話。

殷紅豆本著不想惹麻煩的心態，想提著籃子走，正好又聽到山下有人路過，于是進退兩難，只好回大石頭后面躲一躲。

山上兩人說話的聲音，殷紅豆就聽得真真切切的。

撇了撇，殷紅豆抬眼天，這點兒背的，上的凈是些倒霉事。

兩個丫鬟正私議著六爺傅慎時，打壞四個婢的事兒。

殷紅豆不豎起了耳朵。

穿來這麼久，所有的主子里，殷紅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六爺傅慎時。

長興侯府一共三房，六爺傅慎時乃大房大夫人所出，年十六，仍舊住在院，獨居重霄院，深居簡出。

像殷紅豆這樣的丫鬟，本見不著他。

雖然沒見過傅慎時，但是殷紅豆聽說了，這長興侯府里，無論男，相貌最為出眾的便是他。而且傅慎時五歲詩，七歲為賦，十歲的時候，已經才名遠播，名震京城。

偏偏可惜了，傅慎時運道不好，十歲的時候騎馬摔斷了，殘廢至今，常年坐于椅之上，且格郁殘暴，這樣的人于侯府而言，等同廢人。

就在前天，傅慎時把邊四個貌的丫鬟重罰后趕走。

此事驚闔府上下，連沒出院子的殷紅豆都聽說了。

侯府爺邊不能缺了人，前天趕走四個，總得再填上丫鬟去伺候，也不知道會是哪個倒霉蛋！

殷紅豆慶幸，好在是二房的人，怎麼著，都不到去大房伺候那位變態爺！

假山后面，兩個丫鬟的對話打斷了殷紅豆的思緒，其中高個的丫鬟聲道：“當時我正好路過了重霄院門口，你是沒瞧見，那四個丫鬟被當著眾人的面，打的裳都滲了……”揪了自己的薄襖，越發覺得背脊發涼，瞪著眼蹙眉回憶道：“也不知是打死了還是打昏過去了，一路拖出去的，從院里的青磚到門口的石階上，全是！嚇得我現在還手腳冰涼！”

矮個的丫鬟不以為意，語氣里充滿了不屑道：“還不是那四個丫鬟沒用！白瞎了到六爺邊服侍的機會！”

高個丫鬟不敢茍同，細聲規勸道：“你可管好你的，六爺是那麼好服侍的麼！”

“嘁”了一聲，矮個丫鬟道:“若有二夫人邊紅豆那丫頭的皮相，有什麼不好服侍的！只是可惜了那麼好的長相，卻是個蠢，平白糟踐了！”

殷紅豆角一，這可不是法治社會，怎麼還有人上趕著去送死的！

高個丫鬟搖首否認道:“六爺邊可不是好去，不管什麼長相，何必吃這個苦頭！”

矮個丫鬟另有見解，哼一聲，道：“你懂什麼，咱們府里的到了歲數的爺，只有六爺邊沒有人，何況六爺還是那副可憐樣子，若能伺候六爺，即便委屈些，榮華富貴卻是有的了。”

高個丫鬟繼續小聲道：“別想這些了，反正你又沒機會去六爺邊。得了得了，再遲了回去差，太太要怪罪了。”

矮個丫鬟骨碌轉了一圈，瞇眼笑道：“你說我要是能去六爺邊服侍，太太放不放我去？”

愣了好一會兒，高個丫鬟有點恐懼道：“你若能去，太太豈有不放的道理？不過你還是別想了，六爺不會主要人的，難不你還去投懷送抱？”

矮個丫鬟邊抿了個得意的笑，若花些心思，投懷送抱又怎麼不行？

說完話，兩個丫鬟順著后山上的小道走遠了，殷紅豆從大石頭后面出來，沖著丫鬟走的方向說：“投懷送抱？傅六是傻吊貨啊！會看上你？”

這種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殷紅豆真是見多了，竟然還罵是蠢貨，呵呵，一對白眼，好走不送。

吐槽完，殷紅豆才忽想起方才山下也有行人，探去看，不見人影，才放心地提著籃子，原路返回，出了園子。

后山側面，傅慎時坐在椅上，在位置絕佳之，斂眸聽完了所有對話，他邊的小廝彎著腰，恭敬地問：“六爺，剛走的那個丫鬟小的認識，用不用小的去細問……”

傅慎時抬起手否定小廝的提議，聲音郁微啞，道：“回去。”

修長的五指一一地落在椅的扶手上，傅慎明骨節分明的手，白皙亮，難見。

現在就提了丫鬟細問，豈不是打草驚蛇，倒了一出“丫鬟不知死活地來投懷送抱”的好戲。

走到半路，一直閉目的傅慎時睜開了眼睛，濃的睫著，目如星子，他問小廝：“什麼是沙雕貨？”

皺眉想了想，小廝搖頭道：“小的不知。”

傅慎時再未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