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逸早早辦理了出院手續,等陳珂來接他的時候他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其實也沒啥好收拾的,就是一些洗漱用品被他塞進了一個黑皮包裡。
陳珂還是那清麗俗的裝扮,外面多穿了一件淡黃的風,稍微遮住了玲瓏人的曲線。
“這幾天謝謝你照顧我,小……小陳……”唐逸艱難的吐出小陳這兩個字,心裡覺得說不出的彆扭,陳珂卻是笑瞇瞇的沒有說啥,拎起了黑的大皮包,笑道:“唐書記一個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的,我作得都是分事,有啥好謝的。”
唐逸知道,不但基層上的人,就是縣委市委也沒人知道自己是唐家的人,陳珂對於自己的照顧純粹是出於關心,並沒有什麼目的,何況自己現在正是落難的時候,別人和自己撇清關係還來不及呢,更別說藉機結自己了。唐逸對乾媽的爲人不又高看了一層,這時候的乾媽剛剛認識養父沒多久,是不可能看上養父的,對養父的照顧都是出於孩子的細心和同心吧。
果然,出院的時候衛生所的所長面都沒一下,出了衛生所,唐逸深吸口清新的空氣,回頭著醫院的玻璃門上“救死扶傷,爲人民服務”的塑料紅字,真有恍如隔世的覺,印象中好久沒見到這種帶有社會主義特的標語了。
鎮衛生所在陳家坨鎮的最西面,陳家坨鎮有幾百戶人家,通往縣城的泊油路貫穿整個小鎮,小鎮的建築錯落有致的點綴在泊油路四周,民居都是平房,只有一些機關單位例如工商所派出所是幾棟二層小樓建築。
剛剛踏上泊油路,後傳來急促的喊聲,唐逸和陳珂回過頭,就見穿著白護士服的小姑娘急匆匆推開玻璃門跑出來,邊跑邊喊:“唐書記,唐書記,等一下。”
小姑娘跑到近前,息了幾口,這才說道:“唐書記,您的住院費還沒清呢。”
唐逸微微蹙眉,91年醫療還沒有進行企業式改革,尤其這又是小鎮,鎮領導的醫藥費從來是記錄後等年底財政總結時一起結算,並沒有多人真正付現金看病。現在要自己結算明顯是認爲自己大概逃不過被解除公職的命運。
“喂,小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陳珂板起了俏臉。
“陳姐,唐書記的醫藥費柳書記沒有簽字,院長也沒什麼代,您,您別難爲我好嗎?”小姑娘急得小臉通紅,淚珠在眼眶裡打滾。畢竟只是個小護士,不懂這些人事上的微妙勾當,只知道收不到住院費可能會被批評,甚至會由自己掏腰包墊付。
唐逸笑笑:“算了算了,何苦難爲。”說著話掏出錢包準備掏錢,陳珂卻是瞪起了杏眼,大聲道:“小夏,幾百塊錢還能黃了你?值得你的追出來,這些天是我照顧唐書記的,用藥都是我經手的,既然收費你爲啥不和我收?爲啥現在跑出來和唐書記收?”陳珂聲俱厲,訓得小護士眼圈一紅,眼淚唰唰的淌下,一邊抹淚一邊不知道委屈的哽咽著什麼。
“小陳,你這是作甚麼?”唐逸飛快的從錢包拿出幾張百元鈔票塞給小護士,微笑道:“別聽的,這些錢你拿著,不過可要記得,發票一定要給我送到哦,幾百塊對你陳珂姐是小意思,對我可是大數目哦。”
小護士被逗得一笑,轉臉畏懼的看了陳珂一眼,說了聲:“謝謝唐書記”。飛快的跑掉。
看著的背影唐逸笑著搖頭,回頭卻見陳珂還是嘟著小,一臉氣憤的神,心裡沒來由覺得一陣好笑,乾媽給自己的印象一直是落落大方,榮辱不驚,很有幾分古代大家族裡當家貴夫人的覺,怎麼也想不到十幾年前的乾媽是這樣一個愣頭青,這反差也太大了。這一奇異的發現將剛剛被人宮的鬱悶沖淡了許多。
“小陳,你和慪氣有用嗎?”唐逸微笑搖頭,這聲小陳得自然多了,因爲唐逸突然發現,和自己比起來,面前的乾媽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姑娘。
陳珂撇撇:“什麼嘛,都是一羣勢利小人。”氣呼呼的飛起秀足,緻秀氣的黑皮鞋將路邊的一顆小石子踢出老遠。
唐逸道:“算啦,你今天是來接我出院還是幫我打抱不平?”
陳珂這纔想起自己的職責,吐了吐舌頭,道:“當然是接您出院,唐書記,您不用擔心,事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唐逸沒有吱聲,水落石出嗎,在自己那個世界,李文和案可是板上釘釘的鐵案,“刑訊供,死人命”的大帽子可是在養父頭上戴了一輩子。想起李文和案,唐逸的心又沉重起來。
“唐書記,咱們回吧。”陳珂拎著包兒走在了前面,走了幾步才發現唐逸沒有地兒,扭頭疑的問道:“唐書記,您怎麼啦?”
唐逸思索了一會兒,道:“小陳,你先回吧,我去一趟牛家鋪。”
陳珂愣住:“您是要去李文和家?”
唐逸微微點頭,乾媽的思維還是很敏捷的。
陳珂皺眉頭想了一下,道:“我和您一起去吧,兩個人有個照應,遇到事也不會有理說不清。”
唐逸本來就有意和一起去,當下點頭應允,畢竟自己現在是“待罪之”,如果遇到事兒再被誣陷一下那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李文和案的前車之鑑可是擺在那裡。
牛家鋪子距離陳家坨鎮不遠,三四里的土路,陳珂不知道從哪借來兩輛自行車,唐逸很久沒有騎過這種老型號橫樑自行車了,剛剛騎上去的時候還真有些彆扭,倒是陳珂煞是練,隨著蹬踏的作,白牛仔腳下出秀氣的繫帶黑皮鞋和微微挽起的淡黃小,唐逸見了心中沒來由的跳了幾下,因爲他馬上想起了乾媽穿著睡袍時那出的雪白赤足是多麼有力,多麼令人心。說來也怪,乾媽可是夜深人靜時唐逸一直以來的意對象,但如果真的讓他和乾媽發生實質接,那唐逸是死也不肯的,這大概就是人和禽的區別吧,人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線,所以唐逸就算面對現在的陳珂,還是不敢有毫的想法。
騎在自行車上,唐逸一點點兒回憶養父和乾媽對李文和案的談論,顯然十幾年後,李文和案還是養父和乾媽心頭的不解之謎。
李文和是牛家鋪子村村民,因爲涉嫌在鎮政府圍牆上反標語被派出所拘留,由主管政法的養父和鎮派出所所長陳達和一起審訊,突擊審查了一夜,第二天傍晚因爲證據不足將他釋放,誰知道他回家不久,就懸樑自盡,縣公安局法醫剖析後認爲是自殺無可疑,但李文和上有許多淤痕,當問起李文和的妻子馬金蓮後馬上吵翻了天,認爲是派出所刑訊供,李文和不堪辱回家自殺,這事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加上對年青的養父極看不過眼的鎮書記柳大忠推波助瀾,審訊時也在場的養父馬上了被輿論圍攻的對象。
唐逸想到這裡嘆口氣,幸好現在不是網絡時代,關注這件“冤案”的只有縣委的領導,不然放在網絡上養父鐵定了網民們口誅筆伐的惡勢力。
養父和乾媽對馬金蓮倒不記恨,幾年後還打聽過孤兒寡母的消息,聽說嫁給了一個做陳大壯的年輕人後這才放下了心事,只是對李文和之死怎麼也想不明白,養父認爲多半是有段時間自己離開後派出所陳所長了刑,畢竟九十年代派出所審訊犯人那一套誰都知道,養父認爲自己沒有作好工作,對他的死也負有一定責任,是以對馬金蓮一直抱著極大的懺悔,這也是他不想在政壇走下去的最主要原因。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卻沒有李文和案的一點端倪,唐逸嘆口氣,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文和家在村東頭,和所有北方農村一樣,李文和家也是三間坐南朝北的正房,四周圈起紅磚圍牆,綠的鐵門,剛剛辦完喪事不久,鐵門上還有稀稀落落的白紙沒有撕掉。
唐逸和陳珂停好自行車,陳珂走過去敲門,不大工夫兒,院裡傳出細碎的腳步聲和略微沙啞的人聲音:“誰啊?”
“馬大姐,是我,小陳。”馬金蓮屢次被柳書記請去解決問題,倒和陳珂混了個臉。
鐵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面拉開,出一張白生生的人臉,模樣倒也周正,穿著小花襖,出幾分俏。
唐逸對沒什麼印象,但知道這人肯定就是李文和的孀馬金蓮,自己現在的份自然也應該見過,於是走過去道:“馬大姐,你過的還好吧?”
馬金蓮臉上微微變,唐逸本以爲會對自己破口大罵,誰知道只是淡淡道:“你們來做什麼?”
陳珂搶著說道:“馬大姐,唐書記是來看您的,看看您有沒有什麼需要,咱們進屋說吧。”說著話一點點從門了進去,馬金蓮對陳珂的耍賴也沒有辦法,只好讓開了子,唐逸心中好笑,也幸虧帶了陳珂來,不然看樣子李文和家的門檻自己都進不去。看陳珂愣頭愣腦的,這時候倒蠻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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