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書每天都要提前一個小時到辦公室，除了打掃衛生之外，最重要的工作是整理報刊。

他要快速瀏覽十幾份報紙，並按照關聯程度和輕重緩急排序，將之放在蘇書記的桌面上。

這項工作，許書做的非常練，通常只需要20分鐘就能完，而且極出錯。

但是今天，他猶豫了。

《青年參考》頭版掛著油田的照片，字的標題極醒目的寫著“北大學子：我爲祖國獻石油”。

許書一眼就看到了主角的名字，蘇城。

那個不知好歹的蘇家親戚。

許書想起自己兩個月前奉命通知這個蘇城“安心等分配”，卻沒料到他竟堅持去了石油部……雖然蘇書記沒有責怪什麼，許書自己卻非常不爽。

不管怎麼說，差使是因爲他給辦砸了。

現在，許書很不願意讓蘇書記想起此事。因此，按道理應該放在上面的《青年參考》，被他給藏在了一堆報紙中間。

可許書又有些擔心。在離開辦公室的最後一刻，他將《青年參考》往上放了兩層。

列在前五，應該是正常的吧。

許書知道，蘇書記忙的時候，只看前三份報紙。可惜那篇報道是頭版，否則放在前面，也不一定會被看到。

8點30分，許書敲開辦公室的門，道：“蘇書記，楊局長來了。”

“讓他等著。”蘇書記頭都沒擡。

正對許書的，是《青年參考》的報頭。他不一陣子怨念：您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不好好看《參考消息》，看什麼《青年參考》。

“第二次了啊。”蘇書記突然嘆了口氣。

許書驚詫莫名，他不知道“第二次”指什麼。是說自己第二次辦砸了差使？還是這個蘇城第二次上報紙？

以他目前的心理，怎麼想怎麼像是前者，遂愈發忿恨。

同日，林永貴在油田指揮部的黨委會上，讀了《青年參考》頭版的標題和導語，語重心長的道：“這是石油部爲我們送來的人才啊。你們看看，不愧是北大學生，即使放在了基層，依舊幹勁十足。他提出的這個基礎五小，很值得我們推廣。”

與會者一片讚揚之聲。

要是沒有這篇報導，大家興許會打打腔，拖拖再看。但有了全國報紙的報導，再出言反對就是多事了。對一個副部級的特大型企業來說，幾百萬本就是雨。

別看80年代末期的國企一片哀鴻，資源企業卻在悄悄的發福利。

林永貴當初沒有同意蘇城的要求，是缺一個由頭，現在自然沒有這個障礙了。

他一邊做主將採油二隊列爲基礎五小的試點，一邊道：“這個北大學子蘇城，我們是不是應該提拔起來？放在採油隊做維修工，太浪費了。”

“我看可以。”書記薄榮拍板道：“咱們今年招的大學生，牌子沒有多響亮，都氣的很。這個年輕人好，我建議組織部對他進行考察，在充分聽取當事人意見的況下，關心提拔。”

兩位大領導這樣說了，下面人還能有什麼意見。會一開完，黨委組織部、黨委宣傳部和基建就分別派人出發了。

一羣人到了採油2隊，黨委宣傳部的人就四轉，又是採訪又是收集材料的。黨委組織部“押解”蘇城鑽進小黑屋，基建的領導和工人二話沒說，搬下預製板，挖坑，鋪水泥，平整場，安裝籃球架和變，煙都沒一。

晚間，蘇城筋疲力盡的走出小黑屋，採油2隊的基礎五小工程的架子已經搭起來了。

組織部的幹部和他握握手，說：“記得，週一早晨到孤東指揮部計劃報道。”

宣傳部的幹部和他握握手，說：“蘇城同志，你是學中文的，還是應該回到宣傳戰線上來。我們宣傳部的大門，永遠爲你敞開。另外，關於做事蹟報告的任務，你再考慮一下，咱們油田職工，都翹首以待學習呢。”

蘇城始終微笑的應付著。

勝利油田孤東指揮部計劃三科科長，是他的任命，專職負責孤東地區的基礎五小的推廣工作。由於他不願去總部，行政級別僅僅提高到了副科，蘇城卻並不覺得吃虧。

總部的級別雖高，奈何僚主義盛行，想做任何事都有掣肘。他寧願先在孤東油田指揮部裡做出些績，再選擇新的去向。

不說別的，是他記憶中的大型油田位置，就足以開創一個新的石油神話，更別說他對後世技發展的路線瞭解了。

正是因爲有這樣的底氣，他纔不願意在辦公室裡打混熬資歷。

老吳等人圍著他又拍又打，真心爲其高興。

雖然相時間不長，但大家的是真摯的。在他們眼中，能在井站工作兩個月的大學生，也算的上自己人了。

只有小黑頗爲傷，不停的嘆氣：“唉，廁所都建好了，你也沒機會拉兩泡了，啥時候回來了，我請你到裡面支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