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馨苑位於東屏市西南郊,小區裡環境淡雅幽靜,山水、樹石、清泉一應備,鮮花芳草在壑石和小溪池水旁爭奇鬥豔,讓人是歎爲觀止。
不過郭明剛此時卻全然沒有心去欣賞這一切,自打進華馨苑開始,原本還一直大大咧咧,和林晨暮說說笑笑的他,卻是沉默了下來。表沒什麼變化,可那微微跳的眼皮,和將方向盤握住的手,卻似乎預示著他此刻心正於極度的張和忐忑之中,以至於他頭腦裡一片空白,就連左轉右轉都分不清了,完全是在林辰暮的指揮下,下意識地縱著車子,最後停在了一別緻的小樓前。
“楊市長住的地方,還真是別緻啊!”下了車來,郭明剛似乎想說點什麼來舒緩此時張的緒,可咧笑了笑,卻比哭還要難看,聲音也是乾不已。
林辰暮笑了笑,不由得聯想起自己當初要去見楊衛國時候的心,似乎比郭明剛還不如。他走上門去按響了門鈴,就聽裡面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進來!”
郭明剛一聽這聲音,原本稍微平抑下來的心卻又怦怦劇烈跳起來。他聽得很清楚,這個聲音,就是楊市長那果敢又帶有霸氣的聲音。
林辰暮便掏出一把鑰匙來,捅進門鎖裡,然後輕輕一扭,發出“咔”的一聲輕響,門應聲而開。
郭明剛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他兒就沒想到,林辰暮居然有楊市長屋子的鑰匙,這樣看來,這個林辰暮和楊市長之間的關係,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深厚親近,換著是一般領導和書之間的關係,書能夠隨隨便便有領導家裡的鑰匙嗎?這不由得讓他慶幸自己當初不惜屈尊紆貴來接近和討好林辰暮的決定,是何等的英明。
郭明剛的表林辰暮自然盡收眼裡,卻也只是笑了笑,引著郭明剛走進了屋裡。
楊衛國便從沙發上擡起頭來,僅著一普通的家居服,看起來十分隨和,和平日在市政府裡那個雷厲風行、剛毅果敢的市長形象完全不同,可在郭明剛的眼中,楊衛國隨和之中卻又有一霸氣,舉手投足間自有一攝人的氣勢散發出來,會讓人有一種想接近,卻又到高不可攀的覺,整個人就像山嶽一般不可搖。
“呵呵,郭鄉長來啦,快請坐。”見到進來的兩人,楊衛國面上出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熱地招呼道,卻並沒有起。
“楊市長,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啊!”郭明剛滿臉堆滿了熱卻不諂的笑容,連忙搶上前幾步,半彎下腰熱而又不至於過於失態地握了握楊衛國的手,這纔在他對面誠惶誠恐地坐了下來,雙目直視楊衛國,腰桿得筆直,就好似隨時都準備好等候楊衛國的指示。
剛纔坐上,林辰暮就過去給他倒上了一杯茶水,顯得很是隨意,就彷彿他是這個屋子裡的主人一般。
郭明剛哪裡敢有半點懈怠?連忙站起來從林辰暮手裡接過茶水,還笑著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哪敢勞煩林書?”
林辰暮衝著他點了點頭,轉就要朝外面走去,卻聽楊衛國吩咐道:“小林你也坐下一起聽聽。”
林辰暮怔了一下。當然,以他和楊衛國的關係來說,這些事一般都不會瞞著自己。但這樣當著郭明剛的面卻毫不避諱,卻是他沒有想到的。不過想來楊衛國有自己的打算,他倒也沒什麼訝然,很是坦然地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還不待楊衛國說話,郭明剛就從懷裡掏出一個黑的本子,畢恭畢敬地遞給楊衛國,說道:“楊市長,這些就是棠湖鄉鄉黨委書記馮大勇收賄賂的證據。”
林辰暮起從他手上接過去,然後遞給楊衛國。
楊衛國接過來,仔細翻看起來,裡面一筆一筆記錄著馮大勇收賄賂的時間、地點和金額。初初一算,就不下十萬元。他看了半晌後,合起本子,問道:“郭鄉長,不知道這個東西,你是怎麼得到的。”
“是我自己抄錄下來的。”郭明剛猶豫了片刻後,期期艾艾地說道:“馮大勇有一個賬本,專門記錄他收賄賂的況,我有一次無意中看到,就抄錄了一部分……”
“還只是一部分?”楊衛國眉頭皺了皺,然後端起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然後表漸漸嚴肅起來,沉聲問道:“事郭鄉長,你知道馮大勇的賬本,藏在什麼地方嗎?”
“知道,就在他一直隨攜帶的包裡。”
林辰暮聞言眼睛一亮。他想不到,馮大勇居然那麼大膽,將自己收賄賂的賬本隨帶著上,難道他就不怕不小心丟了嗎?同時心裡也不由得興起來,這不是天賜良機嗎?只要控制住馮大勇,就立刻能夠人贓並獲,就算是呂慶東想要干預,在這種鐵證如山的況下,恐怕也是有心無力吧?拿下馮大勇,無異於又剪除了呂慶東的一胳膊,足以讓下面不人好好審時度勢,重新考慮自己的陣營。
“這件事你還跟別人提過沒有?”楊衛國端著茶杯半天,又輕描淡寫地問道。
“沒有,我只是今天和林書提過,他就帶我來見楊市長您了。”郭明剛趕忙回答道,他也知道,這種事,最是忌諱“一二嫁”。
楊衛國微微點頭,靠在沙發上陷了沉思。郭明剛似乎也知道楊衛國正在仔細斟酌,也是正襟危坐,屏息靜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林辰暮起,將兩人面前的茶杯裡添上熱茶,又將菸灰缸清理乾淨,放回原位,這才坐回沙發上。
過了半晌,楊衛國突然睜開了微闔著的雙眼,雙目中閃過一芒,有如劃破濃霧的閃電。他平靜的看了一眼郭明剛,然後問道:“你是怎麼考慮的?”臉上看不出毫異樣。
郭明剛似乎沒有想到楊衛國會問自己,愣了一下後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楊衛國臉上的表,一邊吞吞吐吐地地說道,心中還謹慎地組織著語言:“馮大勇貪贓枉法,在棠湖鄉搞得是天怒人怨,作爲一個國家幹部,我……”
話還沒說完,楊衛國卻擺擺手,手指輕輕地在書桌上一叩,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只說你的想法。”
見此況郭明剛也知道楊衛國不喜歡繞圈子,於是便壯著膽子道:“我當然是希馮大勇到他應的懲罰。”
“你也想要更進一步,是吧?”楊衛國不聲地問道。
“當然,如果能夠得到楊市長的提攜,更進一步,那自然是再好不過。”郭明剛並不否認自己的想法。
楊衛國把子往後一靠,看了一眼郭明剛,忽然就笑了,笑得郭明剛心裡有些發,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聽楊衛國又轉過頭對林辰暮吩咐道:“小林,替我打電話給呂書記,問問他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有要事要向他彙報。”
郭明剛怔住了,張得老大,半天沒合上,不過他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拿起桌上的茶杯大大喝了一口,藉此來掩飾和調整,不過心裡卻是怦怦跳,不知道楊衛國這唱的究竟是哪一齣?林辰暮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看時間,有些驚疑地問道:“現在嗎?”
現在已經過了子夜十二點,呂慶東應該已經睡了吧?
“對,就現在!”楊衛國神如常,卻是斷然說道。
林辰暮便點了點頭,轉去一旁打電話去了。呂書記家裡的電話號碼,他們主要領導人邊的書都有。
“事關重大,必須要先向呂書記彙報,你明白嗎?”楊衛國微微一笑,看著郭明剛說道。
“明白,我明白。”郭明剛連連點頭道,可究竟明白什麼,他卻仍然是迷迷糊糊。
楊衛國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麼了,只是闔上眼睛背靠著沙發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而郭明剛雖說心裡像是貓抓一般難,卻也不得不靜靜地坐在原地一不,只是目卻不斷朝著林辰暮的方向瞟去。
不多時,林辰暮就走了回來,輕聲對楊衛國彙報道:“楊市長,呂書記說他在家等您。”
“好,等我去換一服就去。”楊衛國站起來,一邊朝裡屋走去一邊說道,走到半途,卻又轉過頭來看了郭明剛一眼。郭明剛在楊衛國起的時候,就第一時間站起了,臉上神變幻、晴不定,見楊衛國回頭看來,連忙勾著腰,仰著楊衛國,雙目中流出熱切的神。
楊衛國眉頭微微上揚,笑著說道:“郭鄉長,你先回去吧,這件事一旦屬實,你就立了大功,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表示謝。”
郭明剛臉上的表頓時就富了起來,連忙謙讓道:“楊市長過譽了,我只不過是盡了一個黨員幹部應盡的職責罷了。”那神態,毫沒有居功自傲的輕慢。
楊衛國臉上掛上和煦的笑容,走了回來,用那寬厚的手掌在郭明剛肩上拍了一拍,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小郭啊,你很不錯,好好幹!”
其實郭明剛的年齡,比起楊衛國來,也差不了幾歲,可這一拍,他的腰卻又低下去幾分,心裡更是樂開了花。自己那麼勞心費力地折騰一番,還不惜得罪呂慶東,要的,可不就是這麼一句話嗎?
“你怎麼看?”郭明剛樂呵呵地離開後,楊衛國對林辰暮問道。
林辰暮撇了撇,說道:“這個人心計太重,我不喜歡。”
“呵呵。”楊衛國就笑了,他說道:“場仕途中,不能以個人的好惡來判斷裁決,而是要看怎樣做能夠發揮最大的功效。比如說這個郭明剛,雖然很頭,但他有野心,也有力,在這件事上能爲我所用,這就夠了。”
林辰暮點了點頭。他也知道楊衛國教導的是對的,要不也不可能和郭明剛虛與委蛇,還將他帶到這裡來了。隨即他又有些擔心地說道:“萬一這個郭明剛所講的不是事實,或者我們在馮大勇上找不到那個賬本,可就陷被了。”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楊衛國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甄別黨員幹部,還他們一個清白,不也是我們的工作職責之一嗎?再說了,呂書記對此也是支持同意的,又不是我們打擊報復嘛。”
聽完楊衛國的話,林辰暮剛開始還有些迷糊,可自行琢磨了片刻頓時豁然大悟。難怪這麼晚了,楊衛國還要去呂慶東那裡彙報工作,原來他本就沒想過這樣能順利將馮大勇拿下。有人實名舉報,派人覈查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倘若如郭明剛所說,順利拿下馮大勇,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即便出現什麼問題,也完全達到他敲山震虎的目的。整個謀略不是謀,而是進退自如的謀,比起自己一味求拿下馮大勇的構想可謂是天壤之別。
想通了這些,林辰暮不由得一聲輕嘆,即是爲場的複雜慨,也是爲心居慮的郭明剛慨。任他機關算盡,卻也只能是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隨時都可能被放棄。
“你真以爲郭明剛看不到這點?”楊衛國似乎猜到了林辰暮的心思,搖著頭笑道:“這原本就是互利雙贏的局面。不論馮大勇是否被拿下,他都算是向別人宣告是我的人了,以後我要是不關照他,別人又會如何看我?過河拆橋?還是兔死狗烹?那誰還敢靠過來?這個郭明剛很會盤算,你可別被他給騙了。”
林辰暮頓時石化了,難怪郭明剛走時神那般高興,原來這方寸之間,居然藏了那麼多的心機算計,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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