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宇回到銀泰大酒店客房部,又等了將近一個多小時,工作組的領導們才陸陸續續地返回,一個個鐵青著臉,看神就知道事辦得不順利,尤其是信訪辦黃主任,白白淨淨的面皮上憑空多出三道創可。
晚餐很盛,但大家緒都不高,所以一頓飯也就吃得不鹹不淡的,放下碗筷,周書長環視四周,緩聲道:“半小時後開個會,大家把今天的工作進展都總結一下。”
酒店十三樓的一間多功能會議室裡,工作組員早早地坐好,王思宇坐在最靠後的位置,手裡拿著紙筆,準備做會議記錄,十幾分鍾後,劉副部長與周書長最後到場。
黃主任哭喪著臉最先匯報,原來他先去一位記者的家裡登門道歉,但對方先是死活不開門,在他一再懇求下,總算是進了家門,但任憑他磨盤了,人家就是不依不饒,並放話說這件事沒完,一定要讓全省人民都看看青州的信訪辦有多牛,居然連省電視臺的記者都給打了。
黃主任趕忙說打人者一定會嚴懲,手的人都要開除公職,並且暗示對方市裡領導決定可以對他們兩人做出一定的經濟補償,隻要不把事鬧大,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可對方對此不屑一顧的樣子,一口咬定這絕對不是錢的問題,隻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在這位記者家裡了壁,就隻好去另一家做工作,希能找到突破口,可沒想到那家更厲害,那位記者的婆娘彪悍得很,不但把禮隨手扔出窗子,更是手在黃主任臉上抓了好幾下,黃主任本來還想低聲下氣地再哀求一會,但見那婆娘轉跑進廚房,風風火火地拎著菜刀衝出來,頓時嚇傻了眼,驚得落荒而逃。
這一天下來,黃主任過得憋氣又窩火,所以在匯報的時候,他忍不住也發了一通牢,說現在某些記者就是素質低下,到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還經常以曝來做威脅,借機要挾索要好,真是丟盡了新聞界的臉面。
聽完黃主任的匯報,周書長的眉頭擰了一個大疙瘩,暗想你們信訪辦闖了這麼大的禍,害得我們一群人出來幫跑來你救火,你今天工作沒做到位也就算了,怎麼還發起牢來了,要訴苦也不到你啊,但他沒有跟黃主任計較,隻是點頭說辛苦了,轉頭衝劉副部長道:“老劉,你那邊況怎麼樣?”
劉副部長面凝重,點著一煙,深吸一口,在緩緩吐出幾個煙圈後,才慢吞吞地搖頭道:“找了幾個省委宣傳部的人,都不太想管,好不容易有個肯幫忙的,卻被對方一個副臺長給擋回來了,對方講電視臺方臺長知道這事後暴跳如雷,揚言一定要給青州市的大老爺們一點看看。”
說完他轉著茶杯,不再言語,隻是悶著頭吸煙,劉副部長知道這事如果不能妥善理,自己在市委張書記那肯定會失分,但沒辦法,他是半年前從省直機關空降下來的,本來對宣傳口的業務就不悉,再加上到青州工作的時間太短,市委宣傳部的那些小.頭頭們還都不太買他的帳,尤其是王部長到中央黨校學習期間,雖然遠隔千山萬水,卻依然把著大權不放,經常遙控指揮宣傳部裡的事,這讓劉副部長不但沒了裡子,更是丟了面子,搞得他一直很被。
就拿這次突發事件來說吧,幾位和省臺關系絡的主任、科長如同約好了似地,要麼關機,要麼就說人在外地趕不回來,分明是拆他的臺,但因為事湊巧又發生在周五下班時間,人家周末休息你還挑不出理來。
無奈之余,他隻好帶著兩個副科級主任科員出來活,其效果不言而喻,但這話他絕對不能講出來,也沒法講出來,你總不能到跟人嚷嚷你被架空了吧?那樣隻能讓人認為你沒有工作水平,除此外毫無益,所以無論他心有多焦躁,表面上也要做出一副安穩模樣,隻能把一火憋在心裡。
周書長其實也是心知肚明,宣傳部那點事,其實在私底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自然也瞞不住他,他對此倒有別的看法,那位王部長死抓著權力不放,把宣傳部搞得如同鐵板一塊,看似固若金湯,實際則是犯了場大忌,半年前市委沒有通過宣傳部提請的副部長人選,其實就是在為王部長敲響警鍾,你不是想搞獨立王國麼,我就往你的山頭裡丟石子摻沙子,可惜王部長明顯沒有準確接收到這種信號,人在外地,仍在底下頻頻搞些小作,最近張書記對宣傳部的工作已經很是不滿了。
當然周書長也很清楚,張書記對宣傳部表示不滿的主要原因,其實是前段時間王部長跟程市長、柳副書記走得太近了。
劉副部長的回答早在周書長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在聽完後微微點頭,苦笑道:“老劉啊,事進展得確實很不順利,我們在省臺也到了冷遇,而且據說那個方臺長已經在電話裡指示下面,此次事件不但要在電視新聞裡曝,還要整理材料,上報上級領導,形勢很嚴峻啊,同志們。”
聽了這番話,黃主任的臉‘唰’地就變得慘白,頭上直冒虛汗,他知道以前也發生過執法人員毆打新聞記者的事件,結果被曝大肆宣揚後,當地的黨政主要領導都到了嚴厲分,而事出在他的部門,這個責任就更大了,看來自己的仕途十有八九是要走到頭了,假如上面再順勢查查他黃主任的經濟問題,那一場牢獄之災也就在劫難逃了。
周書長說完後,別人就都不再說話了,王思宇發現會議室裡的氣氛有點冷,就站起來給桌上各位領導的茶杯裡添上些熱水,轉了一圈後才坐回來。
王思宇知道,這個會議他能帶上耳朵就已經是破格了,基本是擺設,再怎麼樣也不到他發言,但手腳一定要麻利,說白了市委辦公室的普通職員和外面的服務員沒什麼區別,乾得都是端茶倒水的活,當然,就算是這樣的活,普通人打破腦袋也爭不上,畢竟這裡孕育著無窮的機會,萬一哪天運氣來了,被某位領導看重,那一生的命運也許都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王思宇返回座位,就在那裡留心觀察,他就覺書長不愧是這些人裡職位最高的,無論是坐姿還是神舉止,都著一大氣,那是一種為上.位者的氣度,大概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威吧!而劉副部長的面容深沉如水,也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覺,這種覺最直接的會就是,即便他沒有說話,也不會有人敢忽視他的存在,他坐在那裡,就像一條蟄伏的巨龍。
而這樣比較下來,黃主任就顯得失分太多,從神上就完全能看出他心的沮喪、焦慮、以及茫然,並且那雙手一直在不停地變幻著形狀,移著位置,就是不能安穩地放在某個地方,而王思宇又把目轉向鄭副主任那裡,就覺得他的神舉止裡就著些輕佻,而且很有些變龍的意味,當書長的目掃到他的時候,鄭大鈞的面容就會變得莊重嚴肅,而那目一旦移開,鄭大鈞的角就會浮出一抹笑意,那種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特別是那眼角的余明顯是衝著黃主任的方向,就更加讓王思宇堅信自己的判斷,沒錯,他心裡就是在幸災樂禍。
周書長見眾人都不開口,就有些不太高興,右手輕輕地在桌子上敲了幾下,聲音不大,眾人卻如同得了號令,猛地把子.起,似乎連帶著耳朵都跟著豎了起來,書長聲音低沉地說:“大家都講講,都講講,要發揮集的智慧嘛,大家看看這事怎麼解決比較好,小王,嗯,你王思宇吧?你也說說。”
王思宇不愕然,他沒想到周書長居然能出他的姓名,更沒想到會當眾點他發言,要知道委辦大大小小十三個科室,六十幾號人,書長記再好,也不可能記住每個科員的姓名,畢竟他每天要理的公務實在是太多了。
他瞄了鄭副主任一眼,發現鄭大鈞使眼讓自己快說,就趕忙理了理思路,發言道:“我看還要在那個方臺長上做工作,老話說得好,人先.馬,擒賊先擒王,隻要他能改變主意,這事就有轉機。”
幾位領導剛剛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聽完險些噴了出來,心說這是什麼比喻啊,人家省電視臺的一臺之長,正廳級幹部,到你裡倒了馬賊之流了,不過大夥兒今天都了電視臺那邊的冷臉冷屁,聽他這麼一說,倒也解氣。
周書長笑瞇瞇地道:“小王說得不錯嘛,是要抓住主要矛盾,方臺長不是生氣了麼?我看咱們就送上門給他消消氣,俗話說的好,掌不打笑臉人嘛!”
聽了書長這句話,黃主任下意識了臉上的創可,苦著臉嘟囔道:“掌不打笑臉人,我看那也未必。”
本來他現在的樣子就很狼狽,說話時的表又極委屈,眾人聽了就覺稽,於是哄堂大笑,會場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了許多。
鄭副主任這時喝了口茶,咳嗽了一聲,大聲道:“這個方臺長我以前在省城工作時就有所耳聞,人稱方胖子,據說後臺很,作風非常霸道,脾氣上來的時候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這事確實很棘手。”
劉副部長低頭對周書長耳語道:“省委組織部方副部長的哥哥,是不是請張書記直接打個電話疏通一下,那樣或許效果更好。”
周書長端著茶杯微微搖頭,心想這個劉副部長看來消息很閉塞啊,早年方副部長和張書記在爭奪春江市市長的時候那可是競爭對手,兩人互相拆臺,鬥得不亦樂乎,早就結了梁子,這幾年省臺和市裡的關系張,應該跟張書記在任也有一定的關系。
這個招呼沒法打,不打還好些,打了恐怕會更糟,但這話他不能挑明講明,隻能裝糊塗,上級領導間的恩怨你不能不清楚,不清楚就容易踩地雷,但清楚了也絕對不能四傳播,那種行為是政治上不的表現。
這時在座眾人紛紛發言,但大多都是語焉不詳,隻是表態讚書長的意見,要做方臺長的工作,至於怎麼做,書長沒有明言,大家也就不太好說話,隻黃主任一臉苦瓜相,暗想這簍子是信訪辦給捅的,看來書長這是要讓他上門給人消氣去啊。
好在黃主任在出發前就做了最壞的打算,他早就從家裡的存折上取出了十萬塊錢,就藏在兩條玉溪煙的煙盒裡,這其實是他最後的辦法了,隻要省電視臺肯息事寧人,不把事搞大,他這些年來在信訪主任的位置上倒也結了幾位張書記手下的實力乾將, 活一番,保住烏紗帽倒不問題,想到這裡,心就安穩多了,神也跟著松弛下來,再不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
會議開了一個多小時,直到結束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畢竟周書長心裡最清楚,這場風波絕無可能輕易化解,事實上他已經托省裡的人給方臺長打過電話,反饋回來的消息是:“方臺長明言,求誰都沒用,這事沒商量的余地。”
這話已經說死了,估計再難有活口,更何況,政治上向來嗅覺靈敏的周書長,已經開始懷疑這件事似乎並不是一件偶然的突發事件,恐怕有幕後推手還未現,當然,這話他更加不能講出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就是他現在心的最佳寫照。
散場後,王思宇最後一個離開會議室,回到房間,先是泡了個熱水澡,出來後抬頭看向掛在牆上的鍾,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他打開電視想看會兒電視劇,可心卻總是靜不下來,腦海裡總在想著下午發生的事,那婦的曼妙姿總在眼前晃來晃去,恍惚中衝他微笑招手。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一個小孩的甜甜的聲音傳來:“王叔叔你好,我是今天下午您在霧湖救起的孩,請問您一會兒九點鍾有時間嗎?我爸爸想約您出來一起吃個飯,在新都大酒店518號房間。”
王思宇知道又能見到那個豔婦了,心裡頓時一熱,在假意推讓一番後,終於同意赴約,而放下電話後,王思宇突然發現,剩下的一個小時,對他來說實在是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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