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勇退

盛京城的貴們過了十歲就會被家中長輩帶著出來參加各種宴席，這是一種社手段。

年輕的貴族小姐們聚在一塊，結個手帕自然是好的，倘使能夠被某位貴婦人相中兩家結姻緣，那就更是事一樁，若才德兼的名聲傳進了宮裡頭……

未來太子妃白四小姐，據說就是因爲端莊持重被幾位老王妃看中了，太后和姜皇后宣進宮仔細地考察了一番，見果真如同傳言那般穩重大方，這才定了下位份。

這等福澤雖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但這些貴將來都要嫁到門當戶對的人家，有的會爲一府主母掌家理事，多和盛京城的名門勳貴來往，總也有些幫助，有益而無害。

因此，每逢勳貴請筵，不論是花會詩會還是遊園，到了年紀的貴總是爭相競豔，唯恐落於人後，像崔翎這樣總是稱病不出的，滿盛京城也就獨一個。

貴婦名媛們可都明得，一次兩次以病推，尚還可信，次次如此，則難免要令人多想。

安寧伯府寵孩兒是出了名的，就算崔九在繼母手上長大，排奚落許是有的，但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沒有人信有人敢苛責，所以被迫害而不得出門這一條便就被自然而然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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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顯而易見地，問題便出在了崔九上。

這就更簡單了，不是容貌醜陋於見人，便是腦袋不靈怕人恥笑，所謂疾，總不外乎如此。

有些事，私底下相傳的多了，便就了事實。

反正也無人膽敢傳到安寧伯家的人面前，無人反駁，也不會有人解釋，那些貴婦名媛便自以爲是地當了真。

蘇子畫笑著說，“當初曉得五弟定下的是你，家裡幾位嫂嫂都憂愁的，好在我雖不曾見過你，但也聽家裡人說起過，曉得你只是子有些孤僻，並不似傳言那般。”

微頓，脣角的彎度翹得更高，“不過現在看來，連孤僻兩字，其實也與五弟妹不合呢。”

崔翎撇了撇，小聲地反駁，“我只是怕麻煩而已。”

蘇子畫笑著搖了搖頭，“今日就到這裡，五弟妹先回去吧。”

崔翎忙應聲說是，臨走時還不忘趁著蘇子畫背過去的空隙，毫不留地了瑀哥兒的小臉，無聲地用口型跟他說，“我先走啦，空的時候來找我玩！”

瑀哥兒著歡快離開的背影，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想，無嬸嬸那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三歲小兒一般稚，他的臉總被這樣很疼的誒，再說，對一個小男子漢這樣，很傷自尊啊。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討厭這樣，甚至還有點的歡喜……

瑀哥兒小臉一紅，忙垂下頭力讀書，“夫相收之與相棄亦遠矣，且君子之淡若水，小人之甘若醴。君子淡以親，小人甘以絕……”

崔翎回了泰安院，便跟老太君回稟了明日要去赴宴一事。

老太君斜斜倚靠在榻上。

天氣漸冷了，在屋子的四角各放了一個炭爐，薰得屋子裡暖烘烘的。

看起來倒並不似蘇子畫那樣擔心張，倒還笑瞇瞇地安崔翎，“那些小姐們年齡都與你相仿，或還有比你小一些的，都是差不多的小丫頭片子，你怕什麼？”

崔翎不好意思地了額頭，“孫媳婦兒只是怕做得不好，丟了府裡的臉。”

這句話倒是發自肺腑的。

自從來了袁家，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家裡的嫂嫂們也好，就連說話時常有些怪氣的二嫂，到底也沒有對說過半句重話，這讓到了與孃家安寧伯府截然不同的融洽和諧。

來時母親過去的舊人宋嬤嬤曾提醒過，說袁家有五個兒子，上頭有四位嫂嫂，妯娌之間難有真心實意的，多是趨利而往，袁家那樣富貴，想來後宅的腌臢事多了去了。

宋嬤嬤要千萬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無。

剛嫁過來時，也曾經想過要躲得遠遠的，將自己保護好的。

但彼此相了一月，發現四位嫂嫂雖各有脾，卻都是難得的善心人，對這個什麼都不懂又很莽撞的弟媳婦，算得上包容之至，與宋嬤嬤口中所言的那些惡大嫂，可是完全搭不上邊的。

人心都是長的，發自心的善意很容易傳遞，並且染別人。

大嫂如母親般的慈，二嫂的刀子豆腐心，三嫂的和氣，四嫂如師長般的諄諄善，再加上祖母這兒源源不斷的珍饈食，就算是冰山都能融化了呢，何況是崔翎這樣心極度缺的子？

崔翎覺得那層僞裝的外殼漸漸在破碎，堅定了十五年的心，慢慢地在發生轉變。

想要融袁家，視鎮國將軍府爲家，真正地爲袁家的一份子。

老太君輕輕地了崔翎的額發，“外頭的傳言你聽見了？”

崔翎點了點頭，鼓著說道，“也不知道是怎麼有的傳言，那些人連見都沒有見過我，就編排，倘若我是個心眼小的，一定得被這些話氣哭。”

睜著一雙大眼，可憐兮兮地著老太君，“看在孫媳婦這樣難的份上，祖母能不能把借給康王妃的那位唐師傅給要回來？劉師傅說，唐師傅做得一手絕的江南菜，孫媳婦想……孫媳婦想嚐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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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師傅原是鎮國將軍府重金從江南禮聘回來的名廚，兩月前，康王妃從江南老家來了幾個親戚，因吃不慣盛京的飯菜，康王妃便從袁家借走了唐師傅。

如今，康王妃的親戚走就回去了，卻一直都沒有將唐師傅還過來。

唐師傅想念鎮國將軍府的環境，便託人給劉師傅帶了口訊，希老太君能將他要回來。

劉師傅再有技藝，也不過只是個廚子，老太君面前，他很難開這個口，便求到了崔翎面前。

崔翎平生最的便是食珍饈，劉師傅更擅長宮廷大菜，口味還是以盛京這邊爲主，可前世出生在江南水鄉，時常懷念夢裡的那種飯菜滋味，所以一聽唐師傅是江南菜系的大手，便主地應承下了這事。

老太君拿手指點了點崔翎的額頭，“你呀！”

無奈地說道，“好好好，祖母這就讓杜嬤嬤親自去康王府走一趟，將唐師傅要回來！”

崔翎萬分歡喜，見屋子裡也沒有旁人，便不自地摟住老太君，在老太君的臉上迅速地“吧唧”了一下，“謝謝祖母！祖母您真好！”

老太君微微一愣，隨即也笑了開來，“你這孩子，真是……祖母也拿你沒辦法啊。”

心裡卻想，小五媳婦真是和悅兒太像了，悅兒在家時，也喜歡高興時這麼往臉上“吧唧”一下，還非說這是表達對祖母最高的喜和敬意。

老太君一想到袁悅兒，目便微微垂下來，暗自嘆息一聲，西北這仗也不知何時才能打完，若是當真要打三年五載，悅兒難道也要在宮裡待個三年五載？

伴君如伴虎，果然袁家早幾年就該急流勇退的，好在現在……也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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