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庸在理和化學兩科績好地出奇,任教理科的老師一見他就喜笑開,他們是尖子班,中考分數差不算多,但上了高中,疑難知識點一上,差距一下子拉大。
但只有沈問秋知道陸庸不但考試分數甩別人一大截,他們還在苦哈哈刷電路題,陸庸私底下已經在他的小工作室上手搞研究了。
這對男生的吸引力太大了,簡直酷斃了好嗎!
沈問秋沒告訴其他朋友——因為說了也只會平白無故惹來嘲笑,他現在都不大樂意和以前初中耍得好的朋友玩——他偶爾跟這些人敷衍地撒個謊,周末和假期都往陸庸家跑,零花錢都花在這個工作室上。
“就算是我的夥資金嘛,反正不花在這我也就是拿去買球鞋或者打遊戲,我還覺得這錢用的值了呢。以後這裡就算我倆的基地。”在陸庸提出質疑後,沈問秋如是說。
“那得和我商量,不能花錢。”陸庸沒拒絕這份好意,並且是認真把沈問秋算作自己的合作人。
之後又升級了他們的“工作室”,盡管在大人看來,更像是兩個小孩子的玩房。
尤其是放暑假了,沈問秋撒歡地往陸庸家跑,天天去,天天去,他爸看不過眼,乾脆給他收拾收拾行李,把兒子打包送過去,說:“整天麻煩趙叔叔開車,不如你直接住下吧。要有什麼事打電話找爸爸。”
——趙叔叔是他爸爸的司機,一般隻負責送他爸上下班和應酬,偶爾接送孩子。
沈問秋樂意得很。他爸更是放心,在他爸眼裡,陸庸是天下第一老實人,是沈問秋的真心良友,跟他以前的朋友都不一樣,從不拉他打遊戲或是哄他花錢。
沈爸爸一直覺得自己這兒子,乖是乖,卻頗有點爺羔子的樣子,以前也管這種人爺秧子,什麼意思呢?舊時候的富家爺,沒經歷過多人世故,每每一群人一通吹捧,就被人哄得迷迷瞪瞪,被帶去吃喝嫖賭,要麼仨瓜倆棗就把家裡好東西給賣了,這“架秧子”。
這還是他先前從陸庸那裡打聽到的。
可誰讓孩子沒媽,他沒再娶,生意這邊也總不開。
沈爸爸不是那等吝嗇的人,還給了一筆生活費,握著陸庸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大庸,叔叔相信你,小咩我給你了啊,照顧他一下。”
陸庸如接軍令般沉沉點頭:“好的,叔叔。”想了想,覺得太寬泛,不夠,說服力不足,又說,“叔叔放心,我會好好督促小咩寫作業的。”
沈問秋無語地為自己辯解:“把我當三歲小孩了?不用人看著我也會好好寫作業啊。”
沈爸爸拆臺:“你還驕傲呢?那個假期的暑假作業你不是堆到最後幾天寫完的?……哦對了,大庸,監督他寫,不準把你的作業給他抄。”
沈問秋:“……”
沈爸爸覺得讓沈問秋在陸家住上十天半個月好,驗一下窮日子,知道錢難賺,才能更懂事,點天真爺氣,將來走上社會才不會輕易被居心叵測的人欺騙。
於是又改口說:“不,也不用太照顧他,他都十六歲了。”
這到底是要照顧?還是要不照顧?陸爸爸非常疑。
但其實不管沈問秋的家長叮囑不叮囑,陸庸都如臨大敵般張,他神經質樣地把房間打掃好多遍,殺菌除蟲,買來新涼席和新枕頭事先清洗晾曬,甚至還從他的小金庫掏錢,買了一隻綿羊玩偶,布置在床頭。就為了迎接沈問秋暑假住在他們家。
饒是他費盡心思,還是害怕沈問秋住不慣、不喜歡,沈問秋不驕縱,但是氣啊。
使得陸庸憂心忡忡。
但出乎他的意料,沈問秋吃得好、睡得香,第一天晚上就呼呼大睡,像是心中沒有一霾。深夜,萬籟俱寂,知了和蟈蟈在庭院的樹上草叢間喚,電風扇費勁兒地“吱呀、吱呀”地搖頭擺首,隔著蚊帳送進徐徐涼風。
陸庸讓沈問秋睡在外側,更能吹到風扇,涼快些。
陸庸朝外側臥著,蚊帳被吹得向鼓起,如雪白的波浪,一波又一波地掠過沈問秋的上,他越看越覺得心都要化了。沈問秋睡得好香,臉頰被夏日的熱氣烘的紅撲撲,像個小孩子,可到陸庸絞盡腦也難以找到一句足夠的詩歌用以形容。
半夜三點多,陸庸被熱醒,發現他媽的停電了!他當時就急了。
幸好沈問秋沒醒,還傻乎乎地沉睡著,只是熱得滿頭汗,頭髮噠噠地粘在緋紅臉頰邊上,陸庸趕去找了把大扇過來,悄悄給他扇風,拿手帕給他汗。
也許是覺到涼快,沈問秋翻了個,閉著眼睛,主往他邊靠,陸庸趕也跟著往牆邊去,就是怕著他,不敢,總覺得自己糙的手指一就會在沈問秋上留下印子。
明明是搖扇這樣機械無聊的事,陸庸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一邊接著微弱月看沈問秋的臉,就覺得一點也不無聊。陸庸可以一直看一直看,一遍又一遍地數沈問秋的睫,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去看,他的上微翹,尖偏左的地方有一顆朱紅小痣,據說這是吉痣,意味著一生食無憂。
他也希沈問秋可以無憂無慮,這樣好的男孩子就應當過最幸福的人生。
沈問秋睡得太沉,他心生邪念,手想一下沈問秋看上去過於可的臉頰。
快到時,又覺得自己的指腹太糙,翻了下手,用指背輕輕蹭了一下。
沈問秋喁喁囈語,在睡夢中,還以為是蚊子,抬手揮了揮。
陸庸的手被拍開,他覺得被打到的地方有種火辣辣的幻疼,連他的臉也跟著愧作疼。
他不敢再,拿扇繼續給沈問秋扇風。
早上,沈問秋迷迷糊糊醒來,發現電風扇停了、陸庸在給自己扇風。
陸庸自己滿頭汗。
沈問秋:“電風扇什麼時候停的?”
陸庸:“半夜吧……”
沈問秋:“你不會扇了一晚上吧?”
陸庸:“對不起,讓你被熱著了。我家沒空調。”
沈問秋噗嗤笑了:“停電了,有空調沒法使啊。你傻的嗎?你看看你,背心都被汗給了。”
沈問秋說著還朝他湊過去,小貓小狗一樣地聞聞他:“一汗臭,酸酸的。”
陸庸這才意識到,滿臉通紅。
陸爸爸讓他別幫忙,專心陪沈問秋,陸庸也不執拗了,主要是,假如他去幹活,沈問秋一定會跟來,他不舍得累著小咩。兩人早上寫過作業,下午一道一頭栽進小工作室裡。
沈問秋興衝衝地掏出一份他整理的資料:“我已經用電腦調查過了,我覺得你的想法行之有效。”
“我爸說,過幾個月我們國家會加世貿組織,差不多已經談下來了,經濟貿易全球化以後,後續肯定也得跟上。回收方面的國外立法我都整理好了。”
“歐那邊立法得早,七八十年代r國、d國就推出了相關法規,歐盟在1993年就推出了製造商回收責任製,他們有的、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回收利用技,今年年初霓國也推出了電回收法,我在網上看到,我們國家也在制定相關法律……”
陸庸家裡沒電腦,信息主要從報紙和電視上來,他爸又是個不識字的,本不管什麼法規,也不打聽,以前都是等頒發實行了才知道,為此還虧過幾次錢。
陸庸沒有人教,出於本能懵懵懂懂地探索學習,自己學會了要看大方向,所以這兩年家裡生意才越來越好。
陸庸若有所思,說:“謝謝。”
沈問秋可高興了:“謝什麼謝,我們是好朋友嘛。”
然後陸庸搬過來一個紙箱,裡面裝滿了從舊電裡拆下的電子板,他拿了一塊到桌上。
沈問秋問:“今天又修東西?”
陸庸搖搖頭,說:“不是,我想進一步拆掉他。還是上次幫你修遊戲機以後,我去查閱了下資料。”
他舉起這塊看上去很普通的墨綠電子板,燈將其邊緣描上一層,像在發。
陸庸問:“你覺得這是什麼?”
沈問秋迷了,言又止:“電子板啊。”
“不是。”陸庸仰頭凝視手中之,目灼熱起來,“是金礦。”
……
沈問秋總記得當時那個場景。
年時最缺乏敬畏,他一心認為陸庸能做到,而陸庸也確實做到了,才過了十年他已經是上市企業的老板,真的把他作文裡寫的實現了。
一百個人裡,未必能有一個人像陸庸這樣自年就有明確夢想並且為之鬥,還獲得功。
卻應該有幾十個像他這樣隨波逐流的……但,像他這樣自甘墮落把一手好牌打爛,大抵百中無一。
他不如陸庸。
以前不如,現在更不如。
沈問秋一夜沒睡,他無法判斷陸庸對他還有沒有,但再這樣下去,他敢確定的是,再這樣下去他會越來越舍不得陸庸的。
不能留下去了。
陸庸辛辛苦苦才拚搏出這番就,不能被他拖累。
今天就和陸庸明說嗎?還是直接走掉,留一封信?沈問秋拿不準。
陸庸七點多把裝睡的沈問秋醒:“小咩,醒醒。小咩。”
沈問秋悶在毯子裡、沒好氣地問:“什麼事?”
陸庸說:“今天你有事要忙嗎?還是要去玩?”
“我能有什麼事?”沈問秋嘟囔說,“你在嘲諷我嗎?”
陸庸更加小心翼翼:“我沒有……我是想說,你要是有空,要不要去我的公司看看?你還從沒去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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