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盯著眼前的績單，呆愣住了。

過了一會，他拍拍邊的大頭，說：“大頭，你來看看這個上面寫的是什麼字……”

大頭偏頭，看到他癡癡盯著自己的績單發愣，又好笑又奇怪，說：“這上面這麼多字，你說的是哪一個啊？”

傅嘉指著“第九名”中的“九”字，說：“這個。”

大頭翻了個白眼。

在六中的第四次周考，傅嘉考到了全班第九名。當他拿到績單的那一剎那，他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他這麼厲害嗎，他真的這麼厲害嗎？

這可是前十名！

開學已經有了一個月，明天就是十月一日，是學生們期盼已久的假期。周圍的同學課后都在討論國慶假期要去哪里玩，要怎麼利用這被補課到了三天的假期。傅嘉則無心關注這些，滋滋地捧著自己的績單看個沒完。

真想拿給陸齊安看，他想。

但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自從被明確拒絕后，傅嘉就過著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的生活，好像完全放棄了追求陸齊安。但事實上，他非但沒有放棄，還很后悔被拒絕時自己一句話沒說就灰溜溜地跑了，顯得沒有骨氣。

現在，他憋著勁要向陸齊安展現自己的永不放棄的決心，暗地里籌備一件禮。

午后，傅嘉拒絕了朋友吃飯的邀約，火速回到還沒有其他人回來的寢室，拿走一個小包，再火速拿著包離開，在校園找到一個人跡罕至的角落。

他四下張，見周圍都沒有人，才把小包打開，從里頭拿出兩長長的木制線針，下面拖著已經織好的一小塊……

圍巾。

沒錯，他要給陸齊安織一條圍巾！

那天他跑走之后，就開始搜腸刮肚地找有什麼更勁，更有沖擊力的方法追求陸齊安，然后就想到了這個。

方法的來源是岑夢珂，當時是這麼說的：“寫書什麼的如果都沒效果，很有可能說明對方不喜歡這種虛的，是一個講實際的人，那我們就跟他講實際，親手給他織圍巾，織手套，再不就不是人了。”

傅嘉覺得有道理，但當時的他認為織圍巾太氣，還難學，就把它略過了。

最重要的是，哪有人九十月份就送圍巾的？一般都是圣誕或元旦再送。

但現在，傅嘉沒得選。

包中還有一本泛黃的舊書，是傅嘉從圖書館中找到的《織大全》。他將書攤開，放在上，再小心翼翼地拿起線針，整理好線，照著書上的圖片將手勢擺好，里無聲念叨著：“穿過去……搭上來，拐一下，再放掉……”

邊念著，他邊笨手笨腳地跟著做。

他選的是深灰的羊線，價格不便宜。相對的，線針用的就是便宜貨。第一次上手時，傅嘉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擺，也沒有檢查用，結果被劣質線針上的刺扎進了掌心，讓他差點放棄。

刺太小，日下本看不見，到了又會疼，簡直煩人至極。傅嘉在臺燈下拿小刀挑，挑破兩層皮才把刺挑出來。

這麼多天過去，傅嘉越來越練，糙的木制線針也被他的手打磨，不再扎手。

傅嘉一直織到午休時間結束，期間吃了一早買好的面包當做午餐。他扯開織好的那一小塊反復查看，沒覺得自己一中午的努力有讓這一小塊增長多，不由嘆口氣。他將東西都裝回包里，若無其事地回到寢室。

室友都睡醒了，在收拾東西準備上課，看他拎著包走進來，笑了：“又去樹林里背書啊？”

傅嘉把小包藏好，說：“是啊。”

另一個室友也覺得好笑：“下次就在寢室里背唄，咱們三個睡覺雷都打不醒，你隨便背。”

傅嘉搖搖頭：“那多不好意思。”

他們一起離開宿舍，各自去各自的班級上課。

下午放學也是同樣。傅嘉一聽到下課鈴就振作神，準備第一時間沖出去。一旁的大頭看他渾繃，聯想到他這幾天的異狀，忙將他攔住：“唉唉唉，你急什麼？”

傅嘉早就想好了說辭：“去食堂。”

大頭嘖一聲，十分不屑：“明天就放假了，一餐不吃有什麼？別急別急，我有事跟你商量，你這頓我請。”

傅嘉面難，說：“一定要請我嗎？”

大頭的臉立馬拉了下來：“請你你都不要啊？”

傅嘉沒辦法了，點點頭：“好吧好吧。”

大頭向后比了個耶的手勢，一堆男生就哦哦耶耶的著，向大頭聚了過來。

傅嘉嚇一跳，問大頭：“怎麼這麼多人？”

“嘿嘿，大家都想托你辦事嘛。”大頭攬住他的肩，其他人也涌了上來，半拖半拽地把傅嘉往食堂帶。

路上，傅嘉屢次掙扎未果，臉已經有些不好看了，但他語氣還維持著和善：“先說清楚什麼事，我不能不明不白就吃你一餐飯。”

大頭安他：“好說好說，就是一點小事。這不是十一假期嗎？我們哥幾個有拿到駕照的，想約朋友一起去郊外自駕游。”

傅嘉哦了一聲，點點頭，說：“我知道了，可我不會開車啊？”

大頭一臉無語，拍了拍他的腦袋：“我是那種忽悠別人當苦力的人嗎？我是想請你一起來，順便再點你的朋友。”

傅嘉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啊，我誤會了，可是我假期沒有空，我要……”

眼見他要拒絕，大頭趕打斷他：“老大，傅老大，你就幫哥幾個一個小忙，大家一起玩，多好啊，自駕游，多自由啊？你不是認識陸學長嗎？幫我把他來好不好？”

傅嘉一愣，腳步生生剎住，停在原地。

“不行。”他毫不猶豫地說。

見他語氣篤定，毫無商量的余地，大頭急了：“別這麼快拒絕啊，你就幫我問一句，問他愿不愿意來就行。”

傅嘉快生氣了：“我不能做這種事。”

大頭耐心地勸：“別別，我們先進食堂里再說怎麼樣？先吃飯吧，我們今天不吃大火灶，吃小炒，行吧？”

他們已經快進食堂了，傅嘉不肯走，他們一撥人就卡在食堂門口，十分尷尬。

“不行就是不行，我要走了。”傅嘉說。

大頭把語氣放得更低，一手拉住他：“傅老大，你再想想？反正你和陸學長，這點小事沒關系。”

聽到“”字，傅嘉的怒火蹭地就上頭了，他大聲說：“誰說我和陸齊安的，我們不，我要是做這種事他會生氣的！”

大頭面一僵，有些下不來臺。

任誰都看得出來，傅嘉是真的生氣了。

氣氛一時僵持不下，大頭的朋友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突然，有人眼尖地看到不遠的兩個影，興道：“那不是教導主任和陸學長嗎？”

大家轉頭看過去，果然是劉老師和陸齊安，他們正往食堂里走，但跟普通學生不是一個方向，那邊是教職工食堂。

男生的聲音又高又洪亮，劉老師歷練多年，對“教導主任”四個字極其敏，直直地往這邊看了過來。

男生們被發現了也不怕，齊刷刷對喊：“教導主任好！”

劉老師苦惱地搖搖頭，對邊的陸齊安說：“不好意思，這群小子真是……”

好不容易逮到陸齊安一起吃飯，真不想被人打擾，從而給陸齊安帶去不好的影響。

“沒事，您請便。”陸齊安說著，眼睛向了那堆男生。

傅嘉被簇擁在中間，一臉不自在，眼睛低垂著，不知道在閃躲什麼。

還有人挨蹭著他，抓著他的手臂。

抓著他的手臂。

“你們在食堂門口堵著干什麼？要吃飯就好好吃飯，不吃就散了！”劉老師訓道。

男生們笑嘻嘻地說：“知道啦！”

劉老師嘆口氣，對陸齊安說：“好了，我們走吧。”

陸齊安沒，微垂下頭，對低聲說了些什麼。

劉老師聽后很驚訝：“是嗎？”在那堆男生里仔細看，果然看到了讓面的孩子。

“傅嘉，你還沒吃晚飯吧，既然到了，就跟我們一起吃吧？”劉老師發出了邀請。

被點名的傅嘉本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起哄的男生們推倒了最前面。

“我……”他心驚膽戰地用余瞄陸齊安，下意識想往后退。

后，大頭微笑著頂著他，眼里滿滿寫著：“兄弟，就拜托你了！”

劉老師和藹一笑，沖他招手：“來吧。”

傅嘉知道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咬牙關，一步一步向劉老師和陸齊安挪了過去。

他后的男生們見到這一幕，欣地笑著，一起進了學生食堂。

傅嘉：“……”

陸齊安：“……”

劉老師……

“嗯？”疑地看著兩個孩子像樁子一樣面對面站著，不說話也不對視，還不肯腳走，就說，“站著做什麼，咱們也走吧。”

陸齊安嗯了一聲，率先邁步，接著傅嘉也了。

劉老師跟著他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劉老師這次主為傅嘉點了盛的晚餐，對比之下，傅嘉打腫臉充胖子點的葷菜就像是難民的救濟糧。

傅嘉無法推辭，不斷說著謝謝，接了劉老師的好意。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齊安。”劉老師笑著說。

傅嘉著筷子，忸怩半天，才小聲說：“謝……謝謝學長。”說完趕往里喂了一口白米飯。

陸齊安神冷漠，說：“不用謝。”

這語氣，劉老師聽都覺得凍得扎耳。忍不住問出心中猜測：“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傅嘉瘋狂搖頭。

他哪敢跟陸齊安吵架啊。

這里最會吵架、最會生氣的就是陸齊安。天天生氣，還是沒理由的生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被拒絕了呢。

見陸齊安不答復，劉老師放棄了，調轉別的話題。

“對了，今天剛好是周一，周考績應該下來了吧，傅嘉，你考得這麼樣？”

說起這事傅嘉的興致就高昂了起來，他快速咽干凈口里的東西，說：“也不是很好，在班上只排第九名。”

說完后，傅嘉通舒泰。

誰能想到呢？他居然也有這麼一天，考得好了還能假惺惺地嘆，說自己“也不是很好”。

劉老師曾經手過傅嘉的轉學事宜，深知傅嘉底細，聽到他能在第四周就達到這個績，十分驚喜：“很不錯啊，看來你是下過苦功夫的。”

傅嘉謙虛一笑。他滿懷希地去看陸齊安，想從他眼睛里摳出哪怕一丁點贊賞。

但是沒有。

傅嘉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失，來日方長。

劉老師也看一眼陸齊安，見他毫無說話的，十分無奈，只能自己活躍氣氛。對傅嘉說：“既然考得這麼好，假期有沒有預訂？要不要獎勵自己去哪玩玩？”

傅嘉下意識搖頭，隨即卻想到了什麼。

假期……

雖然他不會幫大頭邀請陸齊安去什麼自駕游，但是一起旅游真是個好法子。

他可以自己邀請陸齊安啊！

傅嘉放下筷子，認真說：“有是有想過，其實……我很想邀請陸學長一起旅游。”

劉老師驚訝地抬起眉，十分支持他：“那太好了，你們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對學習生活都是有益的。”

說完，和傅嘉一起看向了陸齊安，等他的答復。

陸齊安筷子，沒有說話。

幾秒后，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將筷子放下，說：“我吃好了，抱歉，我先走一步。”

劉老師沒想到會這樣：“齊安？”

傅嘉更沒想到陸齊安是這種反應，他想過他會拒絕，甚至出口訓人，但沒想過他會無法忍耐，以至于要立即離開。

他心里悶痛，馬上站起來，說：“你別這樣，我收回之前說的話……要不，要不我走吧。”

陸齊安離開座位，抬眼住傅嘉。兩人相隔這麼長時間再一次對視，陸齊安眼里卻好像沒有一點人該有的。他將椅子推了進去，說：“我先走了。”

他轉，背影干脆。

“齊安，你沒事吧？”劉老師又了一聲，但陸齊安沒有回頭。

滿心憂慮，想追上去，但陸齊安的神滿是拒絕，最終沒有。

今天約陸齊安吃飯，就是為了開解他，沒想到會鬧得不歡而散。最近，陸齊安的狀態不佳，不僅是格較之以前更沉郁了，連他一直保持良好的學習也出現了問題，最近兩周的周考績以不可思議的幅度下，這對嚴格要求自己的陸齊安來說絕非正常。

劉老師查驗了他的試卷，發現陸齊安的解題能力毫無問題，卻在一些毫無道理的地方心，有些題甚至還略過不寫，明明白白是心態問題。

重重嘆氣，見傅嘉還沒回過神來，呆呆著陸齊安離開的方向，打起神來安他：“沒事，最近齊安有些反復無常，并不是你的錯。”

傅嘉點點頭，也強打起神來，兩人共同努力，好歹把飯給吃完了。

告別劉老師后，傅嘉走出食堂，漸漸回過神來了。

他又被生氣的陸齊安給唬住了。

靠！

他大罵臟話，給自己壯膽。

他一定要在三天的國慶假期中把圍巾織好。

織不好他就不姓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