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間,我覺得左手抓住的那胳膊,似乎變得更冷,一驟然出現的力道,朝著下方嗖的一下沉去……
這力道大得驚人,當時我手就被拽得生疼,虎口險些沒裂開!
我不想松手,都不得不松開。
水面上那頭發也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團唾緩慢散開。
本來就已經刺骨的潭水,這會兒變得更冷,幾乎和冬天的水一樣。
我死死地瞪著那男人,這會兒我都想把他的腦袋直接按到潭水里頭!
他這簡直就是睜眼瞎,還有不懷好意!
明明頭發就飄在水上,哪兒有看不見的?
另外,不管是尸也好,鬼祟也罷,雖然它們被臟東西,那也是常人接不了,覺得邪,才用臟字來代替。
死人最干凈……
有句話做死者為大,給死人吐唾沫,那都是仇人才做的事了!
這人是孟秋男人,又是孟家小姐爹,怎麼能干這種事兒?
我思緒只是電閃之間,那男人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又瞥了一眼二叔,厭惡地說道:“趕從我家水潭里頭出來,兩個人有多遠滾多遠,不然我就讓人把你們丟出去了。坑蒙拐騙到孟家里頭了,信不信送你們去吃牢飯?!”孟秋明顯也傻眼了,呆呆地看著潭水面。
那男人又瞪了一眼,同時松開了抓著的手腕,一把抓向頭發,用力甩了好幾下,孟秋疼得直喊,他才停下來,接著掃了一眼后的那幾個家仆,淡淡說道:“夫人累了,送回房間休息,鎖好門。”
有兩個人上來攙扶住了孟秋。
剩下的人則是不懷好意地看著我和二叔。
二叔面晴不定,他喊我上岸。
我從旁邊游上岸,抖了抖上的水。
我還是盯著那男人看著。
他微瞇著眼睛說了句:“怎麼,沒騙著孟家的錢,你還想做什麼?殺人?”
“你!”我口憋著一團火。
狗急了跳墻,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就算是泥的人還有三分火氣。
我氣的不只是他把死倒吐唾沫回水里,還有這事兒也是我爹留下來的囑,我完不他的愿,這也是個麻煩。
還有就是,這人絕不是什麼好人!
“!”二叔忽然呵斥了我一聲,他低聲說了個走字。
那男人的臉才好看一點兒,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淡淡地說道:“多吃了幾年飯,總要有點兒眼力見,給他們一人三塊錢。”
一個家仆馬上點頭稱是。
二叔直接擺了擺手,說道:“我劉鬼手在懸河上爬滾打了那些年,收錢撈尸,有時候也占點小便宜,可要死人的錢,我不收。”
“你睜著眼睛,卻說瞎話,看樣子沒做什麼好事,小心半夜鬼敲門。”
說完,二叔隨手朝著水里頭丟了個東西,跟著,他直接朝著長廊走去。
我也沒啥其它說的了,匆匆跑進堂屋,將接的大黑木箱背起來,就快步跟著二叔往外走。
可同樣,我還略有心驚和不安。因為二叔丟下去的,竟然是剛才裝著水尸鬼油的瓶子……
我們走出去一段路,后面才傳來那男人冷冰冰的罵聲:“臭撈尸的,還在我面前裝橫?你等著,只要你敢來九河縣的碼頭,我就讓你的撈尸船沉了!”
二叔也沒理會他,我們很快就走出了孟家。
后面傳來砰的聲響,分明是有孟家的家仆跟著,直接關了門。
二叔回過頭,呵忒了一聲,一口濃痰也吐在了臺階上。
我抿著,不自然說道:“他有問題。”
“也就孟秋那個婦道人家看不出來,講的時候,我就曉得有問題了。”二叔瞇著眼睛說道。
我不安地問二叔,那現在咋整?這件事是管不了了嗎?
二叔搖了搖頭,說道:“你到死倒了吧?”
我點點頭,沒有否認。
“定錢收過,這事兒就沾了,你又了死倒,還吃了我的水尸鬼油,是非也連上了,不是我們想不管就能不管的,不過這人這麼囂張,還曉得給死人頭上吐唾沫,得有人指點他。”二叔這三言兩語,頓時讓我愕然。
不過我也瞬間醒悟過來,二叔說的沒錯,但凡是一個普通人,哪兒能有不怕鬼鬼祟祟的?
這孟秋男人非但不怕,還這麼有恃無恐,得有懂行的人指點才行……
“我估著你老漢當時不管,也是曉得一點兒況,應該是在等時間和找機會,我剛才丟了那瓶剩下的水尸鬼油,死倒沾了會更兇,要麼會在水邊拽人腳脖子,要麼就會上岸報仇的。”
“讓死人報仇,也是讓冤的方式之一,不過一般況下,撈尸人不能這樣做,這會有業障纏,得倒霉。”二叔解釋這個的時候,在朝著前面走,我們已經離開孟家的門外了。
我聽完了這些,頓時心頭還有些不安。
不自然地說了句:“那咱們這樣,能行嗎……”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沒什麼不行的,這事兒這樣了還不管,以后的麻煩更大,不過這事兒也沒那麼容易,靜觀其變。肯定得有人來找我們。”語罷,二叔出來了老白干的瓶子,滋了一口酒。
這會兒夜不算太深,我們在縣城里頭,還有一些鋪子開著門,亮了燈。
零散有一些行人,還有拉著黃包車的車夫。
二叔手招了一輛車,臨上車的時候,他又思忖了一下,才和車夫說了地址。
我注意到二叔沒講碼頭,頓時就曉得,今晚上我們回不了村了。
只是我也不解,二叔要領著我去什麼地方?
我上浸了水,一直冷颼颼的。
黃包車拉著我們在九河縣里頭繞了得有兩刻鐘,卻停在了一家米鋪外面。
這會兒米鋪正在收攤關門兒。
我們下車的時候,外頭有伙計,問我們要打多米,他趕去稱,他們鋪子要打烊了。
二叔則是問他們老板在不在。
話音剛落,米鋪里頭就又走出來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這男人穿著長衫,手里頭還拿著個賬本,疑地看著我和二叔。
不過他瞳孔了一下,尤其是落在我背上的大黑木箱子,還有我和二叔上的時候,更是神張。
二叔開門見山,說了句:“曹永貴?”
那男人頓時點點頭。
二叔接著就自報了家門,說他是劉水鬼的二弟劉鬼手,以及又指了指我,介紹了我的份,同樣也闡明了來意。
我也才清楚,這米鋪的老板曹永貴,就是我們既要撈尸,又要接的第二戶人。
曹永貴聽完了二叔的話,他先是錯愕,接著又勸我們節哀,最后才神張不定,問我們打算啥時候去撈他老婆上岸?
二叔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道:“剛遇到點兒腌臜事兒,氣狀態一般,先休息休息,看后半夜有沒有力去,要是不行,就等明晚上。”
曹永貴也沒立刻催促,反倒是連連點頭,說都聽我們的。
接著他就將我們往米鋪里頭請。
米鋪里頭放置著好多麻袋,全都是上好的米糧,在后方的位置則是有一個布簾子。
被領著進去之后,才發現在鋪子后邊兒是個院。
這里當然遠遠比不上孟家,不過院子該有的都有,堂屋,以及兩側的臥房一類。
曹永貴給我和二叔安頓了兩個房間,讓我們先休息休息,他去安排人買點酒菜食回來,接著他又上下打量我,說讓我等等,他給我去找一干凈的服。
總歸曹永貴的態度好了太多,和孟家相比,簡直是天地之差。
同樣,他也沒懷疑我能力問題。
曹永貴離開了一會兒,也就小半個時辰就回來,不但帶著干凈的服,還有酒水和鹵。
我換上服,出院子吃罷了飯食。
其實這會兒,我神狀態也不差。
因為在孟家休息了一整天,就下了那麼一下水,除了被那男人氣得不輕,其它的都還好。
所以我就和二叔提議,說沒必要休息,咱們可以直接去辦事兒。
不過二叔還是堅持,讓我去房間睡一覺。
他說得直白,這一茬他都不讓我下水,讓我弄好接這檔子事兒,可不能大意。
水里頭淹死的孕婦,和正常難產死的孕婦是不一樣的,淹死的人本怨氣就重,孕婦更甚!
休息不好,氣神不夠充沛,就會出紕,這一出紕,就是母子尸下水,甚至撈尸人都有可能喪命。
我和二叔說話的時候也沒有避著曹永貴。
曹永貴連連點頭,說讓我不用著急。
他等了那麼久了,就是怕事兒理不好,所以就寧愿一直等著。
現在再多等一天沒關系,千萬別冒險。
二叔和他都這樣說了,我就沒堅持的道理了。
自顧自的回了房間,躺上床之后,本來我還打算看看生九。
可是莫名其妙的,房間里有些冷颼颼的,我就進了被子里頭。
這一冷一暖,加上肚子里頭有食兒,困意竟然就來了。
眼皮發沉,幾乎抬不起來。
約間,屋子里頭似乎有輕微的聲響,像是門被推開了。
我想睜開眼睛抬頭去看,可眼皮怎麼都睜不開。
腦袋上像是按住了一只手,那手很,可按住之后,我困意就更重……
耳邊約聽到了喃喃的說話聲。
只不過我又聽不太清,很努力才分辨出來那麼一句。
好像是在說委屈我了,上岸了……
這話勉強聽清了,我就覺得瘆得慌,這不是二叔,也不是曹永貴,怎麼是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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