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尹早早就在長安近郊置辦了大莊園,再有幾年就能開始養老生活,誰料卻在兩年前,倒霉催的迎來了天字第一號紈绔子弟冷臨江。
他這三品榮休,有點懸了。
劉府尹最見不得冷臨江的這子不穩重,哪有半點世家子弟的模樣,可他又惹不起這個紈绔子,只好輕咳了一聲:“云歸,你低聲些。”
冷臨江忙正正經經的行了一禮:“卑職見過府尹大人。”
姚杳跟在后頭,行了一禮。
劉府尹瞧了瞧神如玉,舉止言行皆妥帖,挑不出一病的韓長暮,又掃了眼吊兒郎當,從腳后跟到頭發兒都全是病的冷臨江,只覺自己命苦,攤上冷臨江這麼塊惹不起還攆不走的料。
也不知道這尊神是怎麼想的,滿長安城里那麼多有油水兒的衙門,怎麼偏就看上了京兆府這麼個清水衙門,怎麼就賴著就不走了,他是瞎麼。
對,還有姚杳,劉府尹搖頭,一個四六不著的已是十分頭疼了,還來了一對兒四六不著的,對,還被人起了個諢名兒,什麼,什麼京兆府雙煞,怎麼不雙魔呢,這是天不垂憐,天要亡他啊。
有時候,他也想對著冷臨江怒吼一聲,祖宗,京兆府究竟哪好,我改還不麼。
劉府尹苦一笑:“這個,韓使,不知昨夜出了什麼事,姚參軍如何得罪了韓使。”
韓長暮不聲的了自己的手,平靜道:“都是為了公事,不算什麼得罪,卑職今日前來,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姚杳看著韓長暮自己的手,心不提到了嗓子眼兒,又聽到他說的話,微微松了口氣。
不是來找茬的,還好還好,看來他還算是個心寬廣的。
可這口氣才松了一半,就被韓長暮氣了個絕倒,看著那張木呆呆沉沉的臉,眉心一跳,跳出活閻王三個字。
“卑職今日來,是為了楊英華通殺人一案來的。”韓長暮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雙手遞給劉府尹:“府尹大人請看,這是十六衛柳大將軍的手令。”
劉府尹飛快的看了一眼,毫不猶豫的點頭:“既如此,那麼此案就正式移給衛司,云歸,你去把一干證清點清楚,待會兒和人犯楊英華一起,給韓使帶走。”
“不是,府尹大人,憑什麼啊,這兇案阿杳都查的差不多了。”姚杳正要當場發作,冷臨江一把按住的手,搶先跳了起來。
劉府尹瞥了冷臨江一眼,雖說這案子棘手,可在姚杳手里,已經查了個七七八八了,眼看就要自己年終奏表上的一筆功績了,卻被人給截了胡,他也晦氣的厲害,可晦氣又能怎麼辦,自己又惹不起。
劉府尹把紙塞給冷臨江,晦氣道:“自己看。”
冷臨江一字一句的看下來,只見末尾是夏紀綱的簽文和大紅章子,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衛司正使的手令,蓋棺定論了。
在這幾個人面前,姚杳沒什麼話語權,但這兇案是一點點查下來的,費了不心,就像是自己從小貓辛辛苦苦養到大的橘,還沒來得及擼幾下,就被人連貓帶貓糧一鍋端走了,是氣急敗壞又心疼憋悶,且此案事關人命,衛司素來刑獄殘酷,豎著進去躺著出來的,不在數。
想了想,還是開了口:“這兇案有些蹊蹺,只怕楊英華有冤,還請韓使謹慎用刑。”
“哦。”韓長暮挑眉:“某聽聞此案人證證俱在,楊英華也簽字畫押了,還有什麼冤。”
姚杳平靜道:“楊觀義的尸至今未能找到,楊英華說了幾個地方,卑職都帶人去搜過,皆一無所獲,按理說,已經事到如今,找不找得到楊觀義,都免不了楊英華的死罪,沒什麼可瞞的了,還有。”
正在滔滔不絕之時,突然想到自己所的年代,這個年代,一個姑娘,后面這些話,實在是不好直白的說出口了,斜眼瞥了冷臨江一眼,沖著他眉弄眼。
冷臨江了然的嘿嘿一笑,忙接口道:“還有,那個,我們還在楊英華的閨房中找到了一點散落的神龍散。”他挑眉眨眼:“這個藥是干嘛使得,你們都懂的哈。”
冷臨江面不改心不跳的與姚杳和韓長暮對視一眼,反倒是劉府尹老臉一紅,微微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這個,別瞎說。”
姚杳佯裝一臉茫然無辜,那神像是在問,你們在說什麼,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繼續道:“卑職昨夜拿下的那個暹羅商人,就是長安城中唯一出售此藥的,卑職審過了,這種藥太貴,買的人不多,他供述這個月只有三個人買過,卑職昨夜去了平康坊,其中兩人是平康坊的男仆,買此藥給坊里的子的,而另一人,卑職依據暹羅商人的描述,與楊家的管家十分相似。”
韓長暮略帶玩味的了姚杳,對的心細如發有些意外,還有一層含之意就是你花酒也喝了,行首也睡了,就不必裝出一副懵懂的模樣哄人了吧,他平靜道:“僅憑這些,并無法斷定楊英華有冤。”
“的確如此。”姚杳被韓長暮瞧得心虛,只輕輕點頭,從懷中掏出三張紙,半彎著子給劉府尹:“這是卑職昨日請城中的驗婦人給楊英華驗的結果,請府尹大人過目。”
劉府尹只看了一眼,就變了臉,瞧了瞧姚杳,又瞧了瞧冷臨江,只見兩人齊齊點頭,他平復了下心緒,轉手遞給韓長暮:“韓使也看看吧。”
韓長暮飛快看完,簡略一語:“即便楊英華仍是完璧之,也不能斷定沒有通和殺人。”
“你。”姚杳氣了個絕倒。
啥人啊這是,怎麼長大的,這麼缺德的一張,怎麼就沒被人打死呢。
不過,胳膊擰不過大,蛋石頭,不是同歸于盡,是等著散黃兒。
識趣的偃旗息鼓,抄手而立。
這麼缺德的人,就是天生干衛司的材料。
電視劇里的梅花衛都有梅花標記,不知道這衛司上,有沒有什麼標記哈。
反正沒有姚杳說話的余地了,神游方外,低著頭胡思想。
韓長暮慢慢起,沖著劉府尹行了個禮:“府尹大人,既然有柳大將軍的手令,卑職就與冷尹,姚參軍,前去料理接事宜了。”
劉府尹清楚,此事自家是沒有理由拒絕的,只好點了點頭:“既如此,那就有勞韓使辛苦一趟了。”
京兆府公事房里,一應證卷宗皆條理清晰,姚杳擬好接文書,各自簽字畫押,楊英華和一應證便由韓長暮帶走了。
這韓長暮還是個急功近利的子,連冷臨江開口邀約,給他接風洗塵,他都給推拒了,雖是又客氣又有規矩,但也疏離的很,當真是半點面子都沒給長公主之子。
意外的是,冷臨江竟然不鬧不怒,只是笑罵了一句,這個老韓,這麼多年沒見了,還是這個不熱鬧的冷子。
若擱在往日,姚杳必定要刨問底,挖一挖冷臨江和韓長暮的,可現下,卻沒這個興致。
送走了韓長暮這個瘟神,已臨近晌午,姚杳心緒不佳,聽到外頭何登樓等人敲著大瓷碗去公廚吃午食的靜,也是懨懨的瞥了一眼。
何登樓見姚杳沒有出來,便探進半個腦袋,詫異道:“姚老大,你不用午食了啊。”
姚杳沒打采的擺了擺手。
何登樓愣了一愣:“姚老大,吃公廚又不花銀子,吃一頓就賺一頓,你不吃可虧了。”
“......”姚杳愣住了。
何登樓繼續道:“姚老大,其實你不必擔憂長,憑本事長得,又沒吃別人家的米,誰也說不著你。”
“......”姚杳抄起青瓷筆洗,剩了一半兒的涮筆水潑了出去。
何登樓眼疾快的躲開了,笑嘻嘻道:“姚老大,我這裳是今兒新換的,不臟,不用洗。”
“......”姚杳想弄死這小子。
“干什麼呢。”冷臨江重重拍了下何登樓的后腦勺,罵道:“吃得太飽太撐了,要不你去義莊給仵作打打下手去,保管你吐半個月。”
“......”
眼看著何登樓一溜煙兒跑沒了影,冷臨江靠著公事房的破門,抱臂笑著:“曹家從食?”
“你掏錢?”
“走著?”
“走著!”
“你是真難過還是裝個樣子來騙吃騙喝的啊。”
“我這是化悲痛為食好麼。”
黑匾金字下頭人來人往,用午食的時辰,曹家從食早沒了空位子,憑著冷臨江的那張臉,到底還是攆了一桌食客出去。
幾日不來,曹家從食又添了新的食牌,冷臨江是個不挑揀的,吩咐跑堂的將新上的菜式,不拘什麼價錢,都擺在了食案上。
有錢就是好啊,窮橫二字,還是缺了點氣勢。
姚杳看著擺滿了食案的菜,覺得之前吃飽穿暖這個目標定的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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