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懷義和陸有德不是同鄉,卜懷義的妻子,是陸有德嫡親的姐姐。
卜懷義出師爺世家,是積年老師爺,做過錢糧,也做過刑名。陸有德卻是初行,陸有德自小聰慧,十七八歲就中了秀才,之后卻是屢考屢敗,三年前再赴秋闈時,拿錢買題走門路沒走通,反倒落了個革了秀才、永不許再考的下場,陸有德無奈,只好投奔姐夫,半路改行做了師爺。
跟李縣令這個東家前,卜懷義帶著陸有德在河東路定平府閃知府門下做事,因買陳糧調換定平府糧庫新糧,賺新舊糧差價這事敗,被閃知府打了幾十板子,剝的只剩一服趕了出來。
閃知府之前,這個卜懷義還跟過幾任東家,大伯還在托人打聽。
“我這就去告訴阿爹!”李文山和李夏說完這些,氣的捶著桌子。
“我覺得吧,你說了也沒用。”李夏趴在桌沿上,下抵著手背,想著這兩天看到的兩位師爺的表現,若不是重活一遍,知道后來的事,也會覺得這兩個師爺好到無可挑剔。
“怎麼會沒用?這兩個人劣跡斑斑!阿爹最討厭行為不端的人!我去找阿爹!對了,還有件事,回來我再跟你說!”李文山站起來就往外走,李夏忙甩著小胖胳膊跟在后面看熱鬧。
“阿爹,我有非常非常要的話要跟您說!”進了書房,李文山一臉一的嚴肅鄭重。
李縣令笑起來,“什麼要的事?臉都繃這樣了?”
李縣令原本就是個極疼孩子的慈父,如今升了縣令又順風順水,對幾個孩子更是脾氣好耐心足。
“阿爹,卜師爺和陸師爺不能再用了!”李文山看著阿爹。
李縣令一愣,“嗯?不能再用?出什麼事了?你好好說說。”
“卜師爺的妻子是陸師爺嫡親的姐姐,這事阿爹知道嗎?”
“這個倒沒聽卜師爺說起過。”李縣令看起來并不怎麼在意。
“阿爹!這是欺瞞!”李文山見阿爹本不在意,忍不住聲音都高上去。
“這算不上欺瞞。”李縣令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一邊說一邊笑,“僻如咱們和你大伯這關系,若羅帥司不知道,他不問我也不會說,說了反倒不好。”
“這怎麼能一樣?卜師爺和陸師爺都是你的師爺,他倆有親戚,若是聯起手……”
“好啦好啦,”李縣令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卜師爺和陸師爺都是什麼樣的人,阿爹心里有數,你放心!怎麼?連阿爹都信不過了?好了,回去好好讀書,萬松書院可不好考。”
“阿爹,那卜師爺在河東路定平府閃知府門下時,買舊糧換走新糧,從中漁利的事,你也知道了?”李文山以為這一記指定能震住阿爹了,李縣令確實愣了下,“這事你怎麼知道的?聽誰說的?”
“阿爹先別問我怎麼知道的,那卜懷義不敢再做錢糧師爺,就把小舅子陸有德推出來做幌子,自己又做刑名又做錢糧,這明擺著是要借阿爹的手大大撈一筆,阿爹,這兩個人不能再用!”李文山一口氣說完,自覺論據翔實,論證有力,這下肯定能說服阿爹了。
李老爺站起來,用力按了按李文山的肩膀,“長大了,都快比我高了,也知道關心阿爹,替阿爹分憂了。”
“阿爹!”李文山以為說了阿爹,滿臉興,李老爺卻笑道:“定平府那事,卜師爺來時就跟我說過,這事不象你聽到的那麼簡單,卜師爺是無辜池魚,代人過罷了,你是個好孩子,不過不用擔心阿爹,阿爹好歹做過十來年教諭,雖說沒做過地方,可這看人的眼還是有的,你只管安心讀書,阿爹哪是那麼好欺好騙的?”
“阿爹!”李文山的心由半山腰直落崖底,“你就聽……”
“定平府的事,你聽誰說的?”李縣令打斷兒子的話問道,“是誰把閑話傳到你這兒來了?趙大?”李縣令有的地方笨,有的地方反應又快又準。
“不是!”李文山下意識一口否定。
李縣令頓時神一松,“那就是在衙門里聽到的閑話?嗯!”李縣令很是不悅的重重‘嗯’了一聲,“一定是吳縣尉那廝,被卜師爺查出許多錯,故意放出這樣的話來詆毀卜師爺,山哥兒,你記著,閑話不可不聽,可也不能多聽,別中了人家的離間計,自毀長城,聽到沒有?”
李文山郁悶極了,原本覺得過來一說,阿爹指定震驚大怒,然后趕走卜懷義和陸有德,看來自己想的太簡單了,貪墨糧款的事,卜懷義這廝竟然已經在阿爹這里詭言備過案了!果然是個狡猾的家伙!
李文山垂頭喪氣出來,出了門,李夏拉了拉他,李文山彎腰,李夏掂著腳尖附到他耳邊低聲道:“去問阿爹,吳縣尉怎麼知道定平府的事。”
“嗯?問這個……好。”李文山轉又進了屋,“阿爹,你剛才為什麼說是吳縣尉放的話?定平府離橫山縣遠隔千里,吳縣尉怎麼會知道定平府的事?”
“喔,”李縣令笑起來,捻著胡須,看著兒子,那份吾家有子初長的驕傲溢于言表,“吳縣尉的妻子姓謝,和吏部蘇尚書的夫人謝氏出自同族,聽說是沒出五服的堂姐妹。”
“蘇尚書?蘇貴妃的哥哥?”李文山一臉驚訝,李縣令點了點頭,煩惱的嘆了口氣,有這麼位背景強的副手,而且聽卜師爺說,這位蘇縣尉想一步上去,由吏晉當縣令的心旺炭兒一般,真是讓人頭痛。
要不是有卜師爺,自己還不知道被姓吳的這廝欺瞞什麼樣兒!
“怎麼辦?”回到自己的小屋,李文山垂頭喪氣一頭扎在床上,仰面朝天,唉聲長嘆。
“這算什麼!”李夏爬到椅子上坐下,晃著腳看著哥哥,“這事要是你說一句話,阿爹就能聽進去,然后就把那兩個禍害趕跑了,那倒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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