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除了“不合時宜”四個字，若緒想不出其他的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境。

　聽完生夾槍帶棒的話，覺得繼續待著沒意思的，于是找了個借口，便跟江予道了別。

　還好，直到關上門離開，整個人都是面的。

　回家的時候，天快要黑了。程文晉代表設計院去隔壁古城參加一個招標會，捎上了正在休暑假的馮佳薇。屋里一個人也沒有。若緒原本打算在江予家順便解決晚餐，未遂。奇怪的是，經過這一番折騰，都快八點了，一點也不覺得。

　一個人默默洗了澡，又坐在沙發上把頭吹干。很早就爬上了床。

　吹著空調的冷風，被掩在心底的緒漸漸浮現了上來。若緒說不清那是什麼覺，關于江予的傳聞，捕風捉影地聽過不。今天發生的事，既是意料之外，又是理之中。

　回想起來，江予從來沒騙過自己，每次用詞都恰到好。

　“不輕易告訴生地址”不代表沒告訴，“是唯一主帶回來的生”意味著還有別的生來過，只不過不是他主捎回來的。

　況且，他從來沒表達過“只有若緒一個人有他家的鑰匙”的意思。

　若緒看著天花板，捋了一遍白天發生的事，突然為自己某一瞬間的自作多到無地自容。

　可讓沒想到的是，臨近八點那會兒，江予打來了電話。

　第一次鈴聲響起來時，若緒直接掛斷了。很快，對方又打來第二次，第三次。

　若緒不堪其擾，于是主發去消息：【怎麼了？】

　江予跟無事發生似的，開門見山地問：【明天什麼時候過來？】

　程若緒：【不過來了。】

　江予：【為什麼？】

　程若緒：【忙。】

　聊天界面里一片沉寂，過來好一會兒，江予沒頭沒尾地解釋了句：【今天來我家的那個生，是朋友的妹妹。】

　若緒盯著屏幕半晌，覺得有點可笑。也不知道可笑的是江予，還是自己。

　踟躕許久，敲下了一個字——

　【哦。】

　之后，江予那邊便沒了靜。

　若緒在床上躺了大半小時，發現本睡不著。又過了一會兒，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低頭瞄了一眼，發現是簡怡的消息。

　生問：【中單法王，開黑嗎？】

　消息發在四個人組的小群里。很快，聞一渡也在群里附和：【中單法王求帶。】

　若緒一瞬間便打起了神：【上號。】

　高三上學期的時候，《榮耀》這款游戲開始在網絡上流行，若緒是那時的坑，玩的次數也不多，多數時間是和簡怡、聞一渡三排。簡怡玩輔助，聞一渡玩手，兩人水平一般，被若緒生拉拽著，最好的績到過星耀。

　至于群里的另一尊大佛林稚，因為為人清心寡，對游戲之類的消遣不興趣，從未加過他們的開黑小隊。

　簡怡發來表包：【坐等開往峽谷的車。】

　聞一渡：【坐等開往峽谷的車+1。】

　若緒想了想，打字說到：【今天有點想玩打野。】

　群里沉默了兩分鐘。

　過了會兒，簡怡發來了個意味深長的表：【還是不要了吧……】

　按照簡怡的話來說，考試時提前半小時卷、分數slay全場的若緒不可怕，玩游戲時勝率百分之七十的法師不選、偏選打野的若緒才可怕。

　多可怕呢。

　戰績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橫尸遍野。

　簡怡又道：【二緒啊，如果不是因為不切實際的野王夢，你早就上王者了。要麼你跟我學一學，組建一個野王哥哥團。野王千千萬，總有你的款。自己玩多累，打得不好，隊友還把鍋全甩你頭上。】

　若緒笑起來，回復：【可是，我今天有點想報復社會呢。】

　簡怡：【……】

　若緒正跟簡怡聊著，沒想到默不作聲的林稚突然發來私信：【今天怎麼了？】

　【？】若緒回了個問號。

　【我看你在群里跟簡怡說，想報復社會。】

　若緒這才意識到林稚一直在窺屏：【哦，我逗簡怡的。】

　想了想，又給他發到：【你要跟我們一起玩嗎？】

　高考后，簡怡邀過林稚幾次，都被男生拒絕了，若緒也認為他不喜歡這種打打殺殺的游戲。沒想到林稚沉默一會兒，問到，【這個該怎麼弄？】

　最后，若緒沒有玩打野，用法師帶著簡怡和聞一渡連勝五局。與此同時，林稚一人在青銅賽場上苦練門英雄。

　贏了游戲的程若緒，只覺渾舒暢，白天的不愉快統統拋在了腦后。

　打完游戲，躺在床上，忍不住想，人為什麼要吃的苦。

　還不如吃游戲的苦呢。

　若緒醒來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呼吸了會兒窗戶過來的清新空氣，然后拿過手機，看見了班主任李大海打來的兩個未接來電。

　若緒回撥過去，電話很快被接起。

　李大海四十出頭，平時看來笑瞇瞇的，同學們說他長得很像畫片《哪吒》里的太乙真人，說話時的喜氣能從聲音里溢出來。班里的同學喜歡他老李，背地里偶爾稱呼他為“胖大海”。

　“若緒，人在北嶼吧？”

　“李老師，有事嗎？”若緒問。

　“下午兩點半來學校一趟，校長給前十名的同學頒獎。”

　若緒出于好奇，問了句獎勵是什麼，老李說不清楚。學校有固定的企業資助，每年會給高考前十名發獎學金。除此之外，對考進市里前五十的學生，學校還會有額外的獎勵。

　下午，到了辦公樓，學生們已經等在會議室門口了。簡怡也在，對若緒道：“等會兒要給一中做招生宣傳，負責的張老師讓我跟你說一聲，完事了去吉祥前拍幾張照。”

　若緒點頭說好。

　按照頒獎的程序，校長和副校長先給理科生頒獎。企業資助給前十名的學生每人兩千塊，對考進市里前五十的，每人再獎勵三千。若緒因為高考排名全市第一、全省第三，學校一口氣獎勵了兩萬五。

　算上企業資助的兩千，若緒手上多了近三萬的余錢，是筆不小的數目。

　走下臺后，簡怡立馬向投來羨慕的目：“二緒，你發財了。”

　若緒笑起來：“沒想到有這麼多。”

　“用上給家里嗎？”

　上高中以后，馮佳薇對零花錢的控制松懈了不。高中三年，學校發下的大大小小獎學金，都讓若緒自己留著。若緒也不會來，只是默默地收起來存好。

　若緒回答道：“不用。”

　“我說也不應該，這都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簡怡表示贊同，“那你想好了怎麼花嗎，這麼大一筆？”

　怎麼花？

　若緒一愣，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江予，想起高考英語那個下午的烈日驕中，兩人站在考場外邊，江予告訴，他的考場并不在這里。

　微微出神，回了簡怡三個字：“不知道。”

　拍完宣傳照和視頻，已接近下午五點。若緒準備在離學校不遠的麥當勞解決晚餐。等飯的間隙，拿出手機，才看見微信通訊錄那欄亮起了一個小紅標。

　有人發來了好友申請，昵稱是“稀飯哥”，附加消息只寫了四個字：“我是白洲”。

　高考英語前發生的事，白洲也在場。除開上次男生對江予的傷勢撒了謊，若緒對他的印象還不錯。思考了片刻，通過了白洲的好友申請。

　若緒發去一個打招呼的笑臉。很快，白洲回復了條語音。

　【有件事得向你解釋一下。因為我經常去江予家玩游戲，他的備用鑰匙一直放在我這里。昨天我妹看見他發朋友圈，想給他送晚飯，沒經我同意就拿走了鑰匙。這事是我和我妹不對，你別怪江予。】

　若緒沒想到白洲加自己微信是為了說這個，盯著屏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那邊又發來一大段：【我妹去年追了他一段時間，沒功。后來我看我妹沒再提過，以為這事過去了，沒想到突然來這麼一出。我已經教育過，也跟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擾江予。】

　若緒愣怔了片刻，才打出幾個字：【哦，我這邊沒關系的。】

　【我有關系。】白洲發來一個捂臉哭的表，【昨天大半夜里，江予打電話把我妹痛罵了一頓，又朝我發了通火。估計再這樣發展下去，他就要跟我絕了。】

　若緒：【……】

　白洲：【他說他人品到了質疑，你可能把他當了海王。】

　程若緒一時手快，反問道：【他不是嗎？】

　安靜了好半天，對面的人才回復過來——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