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明星也是人, 明星也會八卦的。

　祝溫書也沒多問，只是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彎了彎角。

　也不知道令琛這種人, 平時會不會上網搜自己的名字，看別人怎麼說他。

　腦子里思緒飄得有點遠, 拉都拉不住。

　車里的另一個人，也不知在想什麼, 一直沒說話。

　許久，路邊汽車尖銳鳴笛, 突然把祝溫書喚回現實。

　扭頭, 看了眼令琛。

　“你……不是來道歉的嗎？”

　令琛的注意力是回到車里了，但他還是盯著前方，線抿。

　好一會兒，才悠悠轉頭, 有點兒無奈地看著祝溫書。

　正要開口, 車里突然響起手機鈴聲。

　令琛左右看了眼，才從中控臺拿起手機接聽電話。

　“我不在家。”

　“嗯，在外面，有事。”

　“急事，什麼時候理完……”令琛側頭看了眼祝溫書，“看況。”

　祝溫書：“……”

　別開臉看窗外。

　“嗯，等下來琴房找我。”

　說完最后這句話, 他掛了電話。

　祝溫書想問他是不是有事, 卻聽他先開口道：“想我怎麼道歉？祝老師教教我？”

　不知道為什麼, 那句聽了無數次的“祝老師”從令琛里說出來, 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和別人不太一樣。

　祝溫書慢慢地轉回下, 看著擋風玻璃。

　“這都要祝老師教你……你是小學生嗎？”

　沒聽到旁邊的人說話，祝溫書想起那封保證書，又低聲說：“你還不如小學生呢，人家都知道該怎麼做。”

　車廂里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祝溫書回頭，見令琛解了安全帶，打開車門，一條已經邁了出去，另一只手從中控臺掏出一只黑口罩戴上。

　“你在車里等我一會兒。”

　一陣冷風灌進來。

　車門關上后，祝溫書慢慢轉頭，視線跟著令琛移，眼睜睜看著他進了路邊一家便利店。

　這個街區雖然算不上熱鬧，但途徑的行人并不。

　每當看見有路人走進那家便利店，祝溫書的神經就會繃一刻。

　看見有人神正常地出來，又悄悄松口氣。

　這七八分鐘格外漫長，等看見令琛拎著一袋東西出來，祝溫書才算徹底放了心。

　“你去便利店干什麼？”

　待令琛打開車門重新坐進來，祝溫書說，“那里人很——”

　上突然多了重量，祝溫書的聲音頓住，低頭看了眼令琛塞過來的一大袋……零食。

　“你干什麼？”

　令琛：“你覺得呢？”

　見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令琛很輕地嘆了聲氣，拉過祝溫書的手腕，掰開微蜷的手指，往掌心里塞了兩顆水果糖，然后抬眼看。

　“別生氣了，祝老師？”

　車里沒開空調，卻有一似有似無的暖風在浮。

　許是剛從外面過來，令琛的手指微涼，指腹有撥弄樂生出的繭，在祝溫書的手背，有刺的覺。

　愣愣地看著令琛，腦子像短路一般，不知該如何開口。

　其實只是開玩笑，沒有真的要他怎麼道歉，并且以為令琛也是隨口說說。

　卻沒想到他還真的像班里的學生哄小朋友一樣，去買了一大堆零食。

　半晌，祝溫書回神般“噢”了一聲。

　“我隨便說說而已。”別開臉，看向車窗外，視線飄忽片刻，突然握住門把手，“那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家了。”

　-

　電梯里。

　四周寂靜無聲，祝溫書垂眼盯著地面，一不地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梯門徐徐打開。

　祝溫書回神，抬起頭準備回家。

　邁的那一刻，卻發現，自己還在一樓。

　電梯沒按。

　“……”

　祝溫書收回，輕輕呼了口氣，手按下樓層。

　到家的時候，應霏正在廚房里。

　聽到開門聲，沒回頭，“你回來啦？”

　祝溫書“嗯”了聲，換好鞋子，往里走了幾步，見應霏開著冰箱翻找東西，便問：“你還沒吃晚飯？”

　“吃了，又了。”

　冰箱里只有水果和幾個面包，應霏不太喜歡，嘆了口氣關掉冰箱門，“是時候補倉了。”

　轉過，卻見祝溫書手里拎著便利店的袋子。

　沒別的意思，只是打量了一眼。

　祝溫書卻停下腳步，問：“我這兒有吃的，你要吃點嗎？”

　兩人當了這麼久室友，經常分食，應霏便也沒客氣。

　“好啊。”

　接過祝溫書遞來的袋子，放到餐桌上，手指往里一翻，說道：“這麼多啊，你平時不是不怎麼吃零食嗎？”

　祝溫書坐在旁邊，低聲說：“朋友買的。”

　“哦，那我——”

　應霏本來還想說什麼，話到了邊，突然變揶揄的笑，“朋友啊……”

　祝溫書看著自己手心里的兩顆水果糖，“嗯”了一聲。

　“不錯。”

　應霏抿著笑，說道，“穿高定西裝，送普通零食，也不知道該說他太摳門，還是太懂得怎麼拿人心。”

　“……啊？”

　祝溫書抬頭，看見應霏的表，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的意思。

　“不是，你想多了，就是普通朋友。”

　應霏沒想到，自己居然猜中了。

　還真是前兩天給祝溫書外套的那個人。

　那就不好意思吃太多了，只隨便挑了袋果凍出來。

　“嗯嗯嗯。”

　應霏朝揮揮手里的果凍，“那謝謝你的普通朋友了。”

　“……”

　等應霏回了房間，祝溫書才起，把這袋零食放進儲柜。

　其實不是沒有吃零食的習慣，上學的時候下課有時間就約著同學往小賣部跑。

　只是工作后，很有心思專門去買。

　不過這會兒也不，只是剝了顆糖。

　糖果化開，橘子酸甜味在里蔓延。

　祝溫書掉外套，進房間洗澡。

　晚上吃的烤，頭發上難免沾了味道。祝溫書的發量又多，等完全吹干頭發出來時，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小時。

　一般這個時候就會有家長找了，祝溫書沒閑著，習慣地去找手機，卻沒在自己平時放手機的書桌上看見。

　又翻了翻床頭和包，都沒找到。

　剛剛也就在餐廳待過，祝溫書走出去，看見桌上干干凈凈，只有一個水杯。

　環顧四周一圈，最后還是去敲了應霏的門，借的手機給自己打個電話。

　因為害怕接不到家長電話，祝溫書的手機24小時都開著來電鈴聲。

　但這會兒電話通了，屋子里卻沒有聲音。

　“你是不是忘在吃飯的地方沒帶回來啊？”

　應霏問。

　“不對呀，我明明還回過……”

　祝溫書忽然一愣，想起自己今天最后使用手機的地點。

　難道……

　連忙說：“你再打一下吧？”

　應霏依言再打，但這次的結果沒什麼變化。

　電話打通了，說明不是被人了；但沒人接聽，說明手機旁邊也沒什麼人。

　看來是真落在令琛車里了，而他此時大概已經不在車上。

　祝溫書皺眉深深嘆了口氣。

　當時溜那麼快干嘛！

　結果慌得連手機都忘拿了。

　拍拍腦袋，說道：“我知道在哪里了，唉，我現在去拿。”

　“哪兒啊？”應霏問，“你怎麼去？沒手機很難搞啊，我陪你吧？”

　室友的關懷，祝溫書很，但哪兒敢真的讓應霏陪著去見令琛。

　“沒事，我自己去吧，應該是落在朋友車上了，你大晚上出門也不方便。”

　一聽這話，應霏突然笑了。

　“噢……我去是不方便的。”

　慌著找回手機，祝溫書已經急著回房間換服，也沒注意到應霏的表。

　穿好子，祝溫書看了眼電腦，突然定住。

　沒有手機，沒法用微信聯系令琛。

　但Q|Q里，好像是有令琛的？

　抱著一僥幸的想法，祝溫書打開電腦，登錄許久不用的Q|Q。

　輸“令琛”兩個字，顯示“無本地搜索結果”。

　想起令琛的微信名，祝溫書又輸“c”，果然跳出了一個連頭像都是原始的聯系人。

　點開對話框，歷史記錄一片空白。

　這麼多年不用這玩意兒，祝溫書有點不確定是不是令琛，打開好友詳頁面，也沒什麼能確定份的信息。

　想了半天，才發了一句話過去。

　“我是祝溫書，我手機是落在你車上了嗎？”

　十分鐘后。

　聊天框毫無反應。

　看來不管這人是不是令琛，估計都是看不到這條消息了。

　祝溫書嘆了口氣，從柜子里翻出平時備用的現金，拿了件外套就匆匆出門。

　-

　還好令琛今天在車里接了個電話，祝溫書知道他這會兒的去，于是攔了輛出租車，前往他琴房所在的園區。

　這個點已經不堵車了，祝溫書沒花多時間就到了目的地。

　只是沒有手機導航，不太記得的路，只能靠著記憶一路尋找。

　走錯幾次后，終于站到了那棟樓下。

　二樓開著燈，說明有人在，祝溫書松了口氣。

　但同時一樓冷冷清清，門也鎖著，還沒有門鈴之類的東西。

　抬頭，朝著二樓喊：“有人嗎？”

　回應的只有空氣里的回聲。

　想起他這里的隔音設備，祝溫書嘆了口，只能老老實實等著。

　深秋的晚上不比寒冬好多。

　夜風一陣陣吹來，祝溫書收了外套，卻發現不怎麼抵事，在外面的脖子還是一陣陣刮得生疼。

　唉……

　要是他們一直不出來該怎麼辦？

　令琛的助理好像說過，他們這些搞音樂的總是日夜顛倒。

　再等五片落葉吧。

　祝溫書想，要是旁的樹落下第六片葉子，還沒人出來，就只能先回家了。

　抬著頭看了許久。

　當第六片枯葉搖搖晃晃落下時，祝溫書抱雙臂，準備回家。

　只是轉前，還是有點不甘心地往一樓看了兩眼。

　這時，一樓玻璃門出現一個模模糊糊的影。

　“誒？”

　盧曼曼看見有個人鬼鬼祟祟地往里張，以為被記者蹲點了。

　再走近一看，發現那人有點眼。

　“你怎麼在這兒？”

　打開門，探出頭，“你……”

　“終于有人出來了！”

　祝溫書急匆匆跑上臺階，“令琛在嗎？我手機落在他車里了。”

　“啊？”

　盧曼曼眼簾上上下下，打量祝溫書許久，才懵懂地點點頭，“他在呢，你跟我進來吧。”

　兩人上了二樓。

　還是之前那件屋子，盧曼曼敲敲門，沒人應，然后直接推開——

　不是想象中的鋼琴聲，隨著門打開，涌出來的音樂熱烈而沖擊。

　祝溫書站在盧曼曼后看進去。

　震耳聾的音樂來自電子琴、架子鼓、貝斯……還有站在中間，彈奏電吉他的令琛。

　他不像鼓手那般搖頭晃腦，只是閉眼偏著頭，祝溫書卻從他上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桀驁。

　和不久前，往手里塞兩顆糖的模樣截然相反。

　正出神地盯著，貝斯手阿哲忽然看到盧曼曼，見怪不怪地挑了挑眉，并沒有停下作。

　而令琛也在此時覺到打破沉浸氛圍的外來者。

　他睜眼，側頭看過來。

　視線穿過盧曼曼，遙遙一定，指尖突然停下，撥出一道低沉的弦音。

　隨著電吉他的戛然而止，其他幾個樂也漸漸停了下來。

　隨后，室所有視線全都集中到門口。

　“你怎麼來了？”

　令琛開口問。

　大家這才發現，盧曼曼后還站了一個人。

　“抱歉，打擾你們了。”

　祝溫書看向令琛，“我手機好像忘在你車上了，過來拿。”

　本就安靜的琴房因為祝溫書這句話變得更安靜。

　樂隊幾個人的視線漸漸從祝溫書轉移到令琛上，看了兩眼，又齊刷刷轉回祝溫書上，不可思議地盯著。

　手機……他的……車上？

　當事人基本沒覺到這些目里的好奇，他垂眼“哦”了一聲，取下電吉他放到一旁。

　“我沒注意。”

　祝溫書問：“那……”

　令琛轉頭看阿哲：“鑰匙。”

　“啊？”

　阿哲反應過來令琛這是在跟他要車鑰匙，便轉去角落拿包。

　掏出鑰匙的那一刻，他突然一頓。

　啊？

　今天借他車出去說有事，就是……？

　他彎著腰，扭頭看去看祝溫書。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鑰匙被人走。

　“走吧。”

　令琛說，“停車場有點遠。”

　-

　通往停車場的路比其他地方更冷清，除了路燈，再無其他照明。

　兩人并肩走著，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安靜了一路，令琛突然開口。

　“我沒你電話啊。”

　祝溫書說，“而且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去背你的號碼啊。”

　令琛看著前方，沒說話。

　“哦，不過我給你發Q|Q了。”

　祝溫書說，“就是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你。”

　“那東西早就沒用了。”

　不過說完，令琛還是拿出手機，打開Q|Q。

　這里網絡不太好，他登錄后，刷新了兩下，果然彈出一條消息。

　【小蠶同學：我是祝溫書，我手機……】

　見旁的人在鼓搗手機，祝溫書抬頭看過去。

　視線不經意掃過他的手機，只看到好像是Q|Q的界面，令琛就立刻按滅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