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睡不著了。
從四月二十八日,份的暴開始,這近兩個月的時間裏,心頭都彷彿籠罩著厚厚的雲。
父親要過繼嗣子這件事始終懸在頭頂。他似乎鐵了心要讓承志代替的位置。不甘心。嘗試過去阻止,卻一再失敗。
但今日萌生出這個念頭后,突然覺這段時日一直籠罩在心頭的雲,驟然裂開一道隙,有明的照了進來。
好像一下子就看到了努力的新方向。
不過很快又皺了眉。這事似乎不是很容易,萬一吳富貴的言論不正確呢?
許長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很久,直到濃濃的困意襲來,才重又睡了過去。
臨近晌午時,父親許敬業來看。
見兒病了,許敬業不由皺眉:「怎麼這樣不小心?傷還沒好,又病了?」
許長安看著父親,也不知他這是關心多一點,還是責怪多一點。
不過自己大概也過了父的年紀。比起父親的憐惜關切,更在意金葯堂一些。
許長安嘆一口氣,懶洋洋道:「怎麼病的?還不是被你那個好義子給推下水著涼了?」
「又胡說了,好端端的,他推你做什麼?」許敬業在兒窗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他又不是小孩子。」
父倆已經很久沒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了。這段時間,他們說不上幾句就會吵起來。
往日的父慈子孝彷彿被埋在了記憶深。
許長安也沒再分辯,只輕聲問:「爹,你真的非要讓他做你嗣子不可嗎?要是他父母找過來……」
「要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會等到現在來兩個假的?不過我也想好了,如果他父母真找過來,他又是家中獨子,那就讓他兼祧兩房。」
看著兒病中虛弱模樣,許敬業不自覺想起當日為他擋刀的形,心裏五味雜陳。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的兒。
他忽然心了許多,苦口婆心:「你別跟他慪氣,試著以後拿他當親兄長。你現在年紀小,還不懂。等你將來了親,就知道有個娘家兄弟的好了。不然你將來嫁了人,在婆家了欺負,都沒人給你撐腰……」
許長安按了按眉心:「爹,嫁人會欺負的話,那我不嫁人不就得了?你既然覺得他人品靠譜,那就讓他給我做贅婿,不行嗎?」
「你……」許敬業瞠目結舌,怎麼也沒想到兒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斷然拒絕:「不行,許家祖上有規矩,金葯堂傳子不傳,傳兒不傳婿。要是你招贅了他,我豈不是還要再過繼子嗣?」
「我招贅了,我娶丈夫,我生的孩子姓許,我和兒子有什麼區別?」許長安無奈,覺跟父親很難說通。
「……這怎麼就沒區別了?而且我都跟外面人說好的,人人都知道那是我的嗣子,變贅婿算怎麼一回事?再說,誰願意去做贅婿?」
見父親態度堅決,不肯同意,許長安失之餘,卻又漸漸生出幾分逆反的心思來。
你說不行,我偏要覺得行呢。你說沒人願意娶做贅婿,或許人家就是願意呢?
反正都這樣了,何不放手一試?
許長安不再說話,出一副疲態來。
許敬業重重嘆息:「你好好休息,別整天想些有的沒的,你看你表妹茵茵,不就開心的嗎?」
見兒無打采,他也沒再多留,叮囑丫鬟青黛幾句就離開了。
待他走後,青黛小聲問:「小姐,是承志爺把你推下水的?他是不是想殺你滅口?」
許長安抬眸瞧一眼:「那倒也不至於。什麼時辰了?」
「快午時了。」
到了該用午膳的時候,可惜許長安沒有胃口。簡單吃了幾口小菜,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上不正常的熱度還沒完全退去,再一次服藥、臥床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在昏昏沉沉、意識朦朧中,聽到了青黛的聲音:「呦,原來是承志爺啊?你來我們青松園做什麼?」
聲音略尖,怪氣,一聽就不含善意。
許長安一個激靈,清醒了幾分,約聽到承志的聲音:「……小姐……生病……金葯堂……」
說話聲不高,在房聽不清。
若在以往,肯定讓青黛直接打發走了,連多看他一眼都不願。但今天,居然有了別的念頭。重重咳嗽一聲,清了一下嗓子,明知故問:「青黛,是誰在外面啊?」
「小姐醒了。」青黛眼睛一亮,口中卻道,「小姐不必理會,是不相干的人。」
許長安:「……」
果然青黛影響,對這位承志爺沒有丁點好。
可這個時候,要的不是這個啊。
還好承志高聲應道:「是我,我聽說你病了,我帶了一些……」
他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進來吧。」
的聲音里有著掩飾不住的虛弱。
青黛瞪著眼睛:「小姐,你怎麼……」
許長安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沖青黛使了個眼。
青黛乖乖噤聲。
承志在門外愣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什麼?讓他進去?是沒聽出說話的人是他嗎?
正躊躇間,只見那個橫眉冷目的小丫鬟掀開簾子,不太客氣:「承志爺,我們小姐請你進來呢!」
說完也不打簾子,直接將手一摔,就先轉進去了。
許長安以前是爺,跟男子打道的次數不。如今做了小姐,也不能時刻牢記男大防。
但承志就不一樣了,他沒有前塵往事的記憶,這些日子的學習中,他知道子閨房是極其私的地方,外男不好擅。
可他此番前來,本就是想看看到底怎麼樣了。病中開口讓他進去,他若不去,又未免說不過去。
承志暗自思忖,罷了,他嗣許家,就是的兄長。他以後要做的倚仗。探病而不門又算什麼呢?
於是,他定了定心神,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承志目視前方,不敢東張西,但眼角的餘卻依然能瞥見房中擺設。
他心裏忍不住暗嘆,怪不得說是當做男子養大的,的房間佈局頗為大氣,竟不像是子閨房。
許長安住的地方,是由三個小房間打通的,一間是書房,一間是起居室,最里的才是臥室。
很奇怪,明明不像是閨閣之地,卻偏偏在藥味之外,還有著淡淡的馨香。
承志心神微晃,不敢多想。
許長安坐在床上,斜靠著引枕,見他走近,理了理思緒,學著表妹說話的樣子,綿綿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啊?」
聲音清潤悅耳,生病之後,微微有些沙啞,加之刻意放了些許,聽起來彷彿帶著別樣的魅。
承志一怔,下意識看向,只見兩頰鮮紅,眼眸晶亮,鬢髮微,神慵懶。
他何曾見過這副模樣?不自然的神在他臉上一閃而過,耳朵也跟著一陣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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