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桃點了點頭,語氣虛弱無力:“要謝的,我也沒什麼好東西,大姐和姐夫帶著孩子們一直住在我家那院子里……咳咳,咳咳咳!”
劇烈咳嗽突然而來,這真不是假裝的。
原主孟桃花是個瞎眼癡心鬼,總以為田志高是真實意和親的。
可孟桃檢索整理了的記憶,經過分析,卻覺得不是這樣。
當年的田志高傲著呢,他相貌堂堂,又是高中畢業,可謂目下無塵,他不可能喜歡上一個青小桃般的十五歲小村姑,而且孟桃花還不念書,只上到小學三年級,沒有什麼文化。
只是讓田志高無奈的是,他家太窮太窮了,七個兄弟姐妹,大姐嫁在鄰村也很窮,二哥打說不上媳婦,底下弟妹們要吃穿要讀書,爹早就被生活彎了腰,娘因為生育過多不好常年吃藥,他一沒親戚支持二沒錢財打點前途,只能參加基建隊,去基建工地憑力氣拉石頭挑泥掙高工分,整整埋頭苦干了兩年,仍然沒能改變他家里的困境。
后來是他媽王水捎信告訴他,孟家要招婿這個消息,田家多子,王水最初的想法是怕將來沒錢造屋不夠住,想讓三兒子田志高去孟家倒門,孟家有院屋,孟老頭還每月領政府補,老小兩個生活寬裕,更重要是方家會給倒門婿一筆“彩禮”和一批糧食,田家急需這些。
田志高并沒有喜歡孟桃花,他其實是屈從了命運安排。
他按照王水心策劃好的步驟行事,沒有像別的小伙那樣直通通跑上門去相親,因為孟桃花年紀小膽兒也小,怕嚇著。
他制造了偶遇,第一次之后每星期都見個面,笑容燦爛,說話溫好聽,每次還帶上不花錢但極有浪漫意義的小禮,比如寫了甜言語的紙條編的戒指、山上摘的一束野花或一把小漿果、河邊撿的致漂亮小石頭……就這樣拿下了孟桃花,當然也怪孟桃花太年輕沒見識沒經驗,抵擋不住二十歲男子的撥,何況這男子還有才有貌能說會道,十五歲的不淪陷才怪。
而孟爺爺年老病弱,自知時日無多,迫切想要看著孫家有個依靠,好安心閉目,所以沒經考較,單憑表面好,關鍵是孫喜歡,就接了田志高。
擺宴席請全村人吃喜酒,孟田兩家在村干部主持下做了約定,說好的倒門婿,孟爺爺給了田家二百塊錢,二百斤糧食,若干布票油票糖票,孟爺爺是打鬼子的老游擊隊,國家補,省吃儉用攢的一點錢,就用來給孟桃招婿了。
只是孟桃花年紀尚小,本還沒發育,連月事都沒來,所以暫時不圓房,當然這只有兩家人才知道的。
后來見田志高有文化有志氣,孟爺爺經過考慮,又和田志高談過話,就撐著病往縣里跑了好幾趟,最終得到個名額,送田志高去了省鋼廠。
孟爺爺的想法:支持孫婿就是為孫好,孫婿有出息了,以后孫也能跟著福了。
孟爺爺去世前給孟桃花最后三百塊錢,叮囑,這是的箱錢,自己拿好自己用,不要給任何人。
孟爺爺還告訴孫:咱家小院很牢固,這是你的家,嫁去別人家會氣,招婿在自己家住,怎麼過就怎麼過,別人管不著。
老人了解孫的格,知道嫁去別人家難免欺,所以提示孫,要守住自己的家園。
可憐老人的擔心竟了真,他走后,孟桃花很不爭氣地,一樣都沒守住。
三百塊錢被婆婆王水連哄帶騙拿走了,還以不忍心讓兒媳婦孤單單過活為由,孟桃花搬進田家,結婚時爺爺給置辦的新家、裳用品,很快被王水母瓜分,在田家,本來假惺惺布置給孟桃花住的新房,沒過多久就孟桃花搬出來,說是先借給打了好些年的田老二田保山娶媳婦用,然后就不還了,孟桃花一直就住在這間狹窄小屋里。
孟家院子則讓給了跟婆母吵架,被分出來的田香蘭一家幾口住著。
還是大隊干部覺得這不像話,田香蘭嫁去鄰村了還跑回來占弟妹的娘家院落,很不地道。
大隊干部直接出面,用籬笆把孟家院一分為二,三間主屋給知青住著,就當是大隊部租用的,到年底多分點糧食給孟桃花;那排稍矮的廂房,就讓田香蘭一家住吧,畢竟人家才是親戚,也不好做得太過。
田香蘭卻是不服這口氣,認為大隊干部故意打這個出嫁,幾次三番讓孟桃花去鬧,要把三間正屋拿回來給。
而田家人倒是樂見田香蘭去占孟桃花的娘家院子,平日里說話,也都不忘敲打一下孟桃花,恨不得讓松口答應,把那院子直接送給田香蘭好了。
就像現在,田雅蘭又抓住機會了,走去坐在孟桃花邊,說道:“你是要把那個破院子送給大姐,做為救命的謝禮嗎?”
王水想到什麼,笑著說:“也不用全部送,就按照現在劃分的那樣,送一半給你大姐就行了。”
“媽,一半院子誰稀罕啊?又窄又小的。”田雅蘭喊著說。
王水給小兒遞了個眼神,到底是母,田雅蘭立刻就明白了——孟桃花很快要變石大頭的人,就算傻里傻氣真的把那院子全部送給大姐,可那時已經跟田家沒關系了,不能夠跟著大頭表哥回山村,而大姐卻住著家院子,那不得讓全村人說閑話?大隊干部肯定又要出面啰啰嗦嗦,大姐不占理,最后怕是一點好都得不到。只有大頭表哥和孟桃花住進去,讓給大姐半個院子,對外就說是表兄妹之間的事,誰管得著?這樣才合合理,所以,還是老娘明啊!
孟桃花只見母倆來來去去打眉眼司,猜不,就懶得理了,如果知道娘倆原來是這麼個意思,肯定又要激得想扔炸藥包了。
只聽王水說:“媽去做晚飯了,桃花想吃啥,媽給你做,做碗蛋湯好不好?”
“不用了,蛋留著換油鹽,我和大伙吃一樣的就行。”孟桃客氣一下。
“那可不行,你子虛,媽給你做點蛋補營養,你好好歇著吧。”
田雅蘭要笑不笑說道:“桃花,今兒有客人,是竹山的大頭表哥來了,去年他來我們家編了好些竹筐和竹椅竹床,你還在旁邊看了很久,夸他手藝好。現在他又來了,你不去看看他嗎?”
孟桃惡心,臉上沒表:“我頭疼,還暈,就不去幫你看了,雅蘭你好好相看,大頭表哥雖然腳不好,長得還是可以的,他和雅蘭你有夫妻相,好的。”
“你瞎扯什麼呢?”田雅蘭嚯地站起來,臉難看得像吃了猴子屎:“誰跟他夫妻相?誰說我要跟他相看?”
孟桃到驚嚇般,睜大了眼睛:“那不是,你剛剛說的嗎?難道是我頭暈耳鳴,聽岔了?”
“你……”田雅蘭看那樣,簡直快氣死了。
王水擺擺手,做和事佬:“別吵了別吵了,耳打鳴聽岔是常有的事,走了雅蘭,幫媽洗菜去。”
田雅蘭摔摔打打跟著媽走,一邊氣呼呼道:“我才不要洗菜!我十一月份就去城里紡織廠當工人,你還讓我干活,把我手弄了怎麼辦?桃花舒舒服服躺著呢,去洗!”
“哎呀,傷著了,不是頭疼頭暈嘛?”
王水暗示地在小兒手臂了一把,回頭待孟桃:“桃花,你不用下床,只管好好歇著,一會飯好了就給你送過來。”
孟桃頓了頓,答應:“嗯。”
“鄉佬,謝謝都不會說一聲。”
田雅蘭鄙夷地看過來一眼,然后昂首走開,仿佛現在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城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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