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天,中國政府的高層因為到國際敵對勢力的威脅,不斷進行戰略上的重新調整,軍隊擴編,備戰備荒,深挖,廣積糧,群眾們積極進行防核防化防空襲的三防演練。(爪譏書屋 wWw.zhuaJi.org
我回城探親的時候有人告訴我部消息,我父母的問題很快就將得到組織上的澄清,證明我祖父不算地主,他的分是中農,所以他們被釋放出來是遲早的事。這時由於解放軍大量征兵,我父親以前的一位老戰友讓我當了“後門兵”伍。
我爹的戰友陳叔叔是軍分區的參謀長。當年第九兵團朝參戰,冰天雪地的蓋馬高原,十幾萬志願軍合圍了軍最銳的海軍陸戰隊第一師。軍航空兵投擲的大量航空炸彈、凝固汽油彈,把深夜的天空都照了白晝,冒著軍鋼鐵彈幕組的火力屏障,志願軍像水一般,發了一波又一波的沖鋒……
在那場殘酷的戰役中,我爹冒著零下二十幾度的低溫,把重傷的陳叔叔從死人堆裡背了出來,到了救護所的時候,兩人的被上的水凍在了一起,護士用剪刀剪破了皮才分開。他們之間的友誼已不能用生死之四個字來衡量,而且我父母的曆史問題也快要解決了,現在安排老戰友的兒子參軍,對一個分區參謀長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陳叔叔問我想當什麼兵種的兵,我說想當空軍,聽說飛行員夥食好。陳叔叔笑著給了我一個腦錛兒:“戰鬥機哪有那麼容易開的。你小子給我到野戰軍去,好好鍛煉幾年,等提了幹,再把你調到軍區機關來工作。”我說回機關工作就算了吧,我還是願意留在基層部隊,辦公室待不慣。
想回崗崗營子和小胖燕子他們告別,但是時間上不允許,就給他們寫了封信,心裡覺得過意不去,自己去部隊當了兵,留下好朋友在山裡隊,怎麼說也有點不能同患難的覺。不過這種覺我三個月以後就沒有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在山裡當知青有多舒服。
我被征兵辦安排到了一支即將換裝為裝甲師的部隊中,沒想到差錯,剛在新兵訓練營苦熬了三個月,中央軍委一紙命令,這支部隊就被調往了青藏高原的昆侖山口六十二道班兵站,全師改編工程兵部隊。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也不奇怪,當時的況是全國的部隊都在挖搞人防建設,各種———防空的、彈藥儲備的、戰略蔽的,等等,全軍幾乎沒有不挖的部隊,所不同的是我所在的部隊由業餘挖,轉變職業挖。我們的任務是一級機,要在昆侖山的深建設一座龐大的地下戰備設施,雖然沒有明確告訴士兵們這個設施的用途,但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應該能猜得到。部隊中有保條例,所以大夥平時從不談論這件事。也有傳聞說完了這次的工程任務,我們還要被編回到野戰軍的序列中去。
昆侖山口也稱昆侖埡口,海拔4767米,在地質學的角度上來講屬於“多年凍土荒漠地貌”,是由古代強烈腐蝕的複雜質變巖構。我們師從上到下,除了會挖戰壕之外,對土木工程建築施工一無所知,所以部隊裡派來了很多工程師技員指導工作,對指戰員們進行為期五個月的強化培訓。我所在的一個班就作為先遣小分隊率先向南經過不凍泉進茫茫昆侖山的最深,我們的任務是去尋找適合施工的蔽地點。
不凍泉位於昆侖河北岸,又名昆侖泉,花崗巖板圈了池壁,池中清澈的泉水萬年不停地噴湧而出,即使嚴寒的冬季也從不封凍,誰也不知道泉眼下面通向哪裡。上級傳達了紀律,命令士兵不許在這裡洗澡,因為當地藏民視不凍泉為神泉,時常對泉水拜。以前西藏剛解放的時候,進藏大軍途經此地,那時候還沒有發布這些規定,有三名戰士在泉裡洗澡,都給淹死在了泉眼裡,死因據說是因為泉水中含有大量的硝磺,他們的墓就安在離這不遠的兵站,我們小分隊最後的補給站也設在那裡。
終於進了昆侖山,幾乎所有的人都產生了嚴重的高原反應。人人的臉都憋得發紫,目也變得模糊,我們個個都似乎產生了幻覺。巍巍昆侖的千丘萬壑,如同一條條滾滾向前的銀灰巨龍,而我們這支十多個人組的小分隊在這雄渾無際的山脈中還不如一只小小的螞蟻。
我在行軍的路上想起了祖父傳下來的那本書,那書上曾說昆侖群峰五千乃是天下龍脈之祖,這些山脈中從太古時代直到現在,裡面不知埋藏了多,相傳西藏神話傳說中的英雄格薩爾王的陵塔和通往魔國的大門都藏在這起伏的群山之中。
先遣隊的任務是找到合適的施工地點,隨行的還有兩名工程師和一個測繪員、一名地質勘探員、棄車之後在山裡行進了整整兩天,第二天的黃昏大家紮了帳篷休息,鉛雲布的天空上飄起了零星的雪花,看來到晚上會有一場大雪降臨。
那四名工程技人員都是戴著眼鏡的知識分子,其中還有一個是的。他們遠沒有適應高原的惡劣環境,趴在帳篷裡著氣,聽那聲音都讓人替他們的小子骨擔心。
領隊的連指導員和班長衛生員三個人忙著給他們倒水發藥,勸他們吃點東西,越不吃東西越會覺得缺氧。
士兵們強壯,伍的時候都經曆過新兵營每天十公裡武裝越野的磨練,適應環境的能力很強,這時候基本上都已經稍微適應了缺氧的環境。戰士們用特制的白煤球燃料點燃了營火,圍在一起取暖,吃煮得半的掛面和餅幹,因為海拔太高,水燒不開,掛面只能煮半。
和我混得比較的幾個戰友是東北黑龍江的“大個子”、藏區伍的藏族兵“尕娃”和只有十六歲的吉林通信兵小林。我們幾個三口兩口吃完了面條,著氣休息,覺在高原上吃一頓飯所使的力氣,簡直超過了在平原上的武裝越野行軍。
小林休息了一會兒對我說道:“胡哥,你是城裡參軍的,知道的事多,給俺們講幾個故事聽唄?”
大個子也隨聲附和:“哎呀,我說老胡,太稀罕聽你嘮了,賊拉帶勁,反正一會兒還得整啥玩意兒班務會,也不能提前休息,先給同志們嘮一段唄。”
尕娃漢話說得不利索,但是能聽明白,也想說什麼,張了半天,愣是沒想起來該怎麼說,幹脆只對我一揮手,我估計他那意思大概是,你講吧,我也聽聽。
我吐著舌頭說:“空氣這麼稀薄,你們怎麼還這麼大神頭?得了,既然同志們想聽,我就先白話一段,等會兒開班務會時班長給我穿小鞋,你們可得給我幫忙說啊。”
我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我們班長看我不太順眼,他是從農村伍的,跟小媳婦似的在部隊熬了五年才當上個小小的班長。他特別看不慣我這種**的“後門兵”,班裡一開會他就讓我發言,抓住我發言中的就批評我一大通,幾乎都形固定的規律了,把我給氣的呀,就別提了。
但是我講點什麼好呢?我看過的書加起來不到十本,其中選四本,語錄一本,字典一本,《紅日》算一本,《青年近衛軍》也算一本。可是這些都給他們講沒了,還有本風水,我想他們也聽不明白。
我搜腸刮肚的,總算想起來上山下鄉時從田曉萌借來看的一本書,那是一本在當時很流行的民間傳說手抄本,這手抄本的容以梅花黨的事跡為主,也加了不當時社會上的奇聞異事,其中有段一百張皮的故事,給我留下印象特別深。
這個故事的開始,是發生在一輛由北京開往南京的列車上,大學生趙萍萍回南京探親就是搭乘的這趟列車,坐在對面的乘客是一名年輕英俊的解放軍軍,兩人有意無意之間就聊了起來。趙萍萍被這位年輕軍的風度和談吐傾倒了,在談中還得知他家庭環境很好,過高等教育,趙萍萍甚至開始幻想著自己嫁給對方。不知不覺之中火車就抵達了南京站,軍請趙萍萍到火車站附近的飯館裡坐一坐,吃飯的時候軍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後拿出一封信,托付趙萍萍幫忙送到他在南京的家裡,因為他自己有急任務要先趕回部隊,所以先不能回家了。趙萍萍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隨後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別。
第二天趙萍萍去軍的家裡送信,接待的是一位老婦人,老婦人把信取出來讀了一遍,然後熱地把趙萍萍請到家中,給倒了杯茶。趙萍萍喝了幾口茶,和老婦人閑談幾句,突然覺眼前金星轉,一頭暈倒在地。
一桶冰涼刺骨的冷水澆醒了趙萍萍,發現自己赤**地被綁在一條剝人凳上,牆壁上掛滿了人皮。周圍站著幾個人,正是那老婦人和手下的幾名彪形大漢。把那封信拿到趙萍萍眼前讓看,信上只有一句話:“送來第一百張皮,敬請查收。”老婦人冷笑著說道:“你死到臨頭了,讓你死個明白,我們都是潛伏的特務,剝人的人皮是為了在裡面裝填炸藥。一共要準備一百張人皮,今天終於湊夠數了。”說著取出一把剎利刀給其中一個手下,剎利刀是專門剝皮用的特制刀,那大漢用刀在趙萍萍頭頂一割,在的慘聲中……
我剛說到興頭上,就被走過來的二班長打斷了:“都別說咧,都別說咧。胡八一,你又在胡編造咧,現在咱們班開班務討論會咧,你那小兒不是喜歡說嗎,咱們這次就讓你先發言中不中咧?”
我站起來一個立正,學著班長的口音回答他道:“不中,不中,咋又是俺咧?也該到那個尕娃子說一回咧,人人平等才是社會主義的原則咧。”
二班長說:“小胡同志,咋就你怪話多咧?俺讓你不要學俺說話,俺是班長,俺讓你說你就說咧,不要談啥絕對平均主義中不中咧?”
我看了看周圍的幾個戰友,他們一個個都一本正經地坐著等我發言,尕娃趁班長不注意,還沖我吐了吐舌頭。這幾塊料,太不仗義了。現在只能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了:“報告班長,今天咱們討論什麼容?你還沒說呢,你不說讓我們怎麼發言?”
這時指導員走了過來,指導員李健三十多歲,中等材,是很斯文的一個人,是十多年的老兵,他對待兵很好,沒什麼架子,走過來對大家說:“同志們在開會呢?我也來聽一聽。”
二班長趕給指導員敬了個禮,指導員擺擺手說你們繼續,別因為我影響了你們的討論。
二班長水平很低,見指導員在旁邊就顯得特別張,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可能覺得唱歌比較簡單,於是就對士兵們說:“同志們,俺們一起唱個革命的歌子來鼓舞鬥志,中不中咧?”
戰士們異口同聲地答道:“腫!”指導員聽得在旁邊差點樂出聲來,趕假裝咳嗽兩聲加以掩飾。
二班長卻沒聽出來有什麼可笑的,一臉嚴肅地把雙手舉起來,做出音樂指揮的作:“同志們,我先起個頭啊,二呀嘛二郎山,預備,唱。”
“二呀嘛二郎山,哪怕你高萬丈,解放軍鐵打的漢,下決心要闖一闖,不怕那風來吹,不怕那雪來飄,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十幾名戰士的合唱聲回在昆侖山漫天飄飛的白雪之中,也不知道是蒼茫的群山飛雪襯托了軍歌的雄壯,還是軍人們的歌聲點綴了昆侖山的蒼涼寂寞,一時間就連另外一座帳篷中的幾名工程師也都被歌聲吸引,忘記了高原反應,在歌聲中著遠無盡的山峰思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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