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人心是一件很考驗意志力的工作。
付出了很多但顆粒無收的況阮長風已經很習慣了,所以像今天這樣,關寧能在病房里陪宋蘭心說上半個小時的話,便算是不錯的進展了。
即使關寧最后是以一句“你好好養傷,不要考慮醫藥費”來終結對話的。
即使之后兩個星期,關寧都沒有再來看過宋蘭心。只是昂貴的補品如流水般送進來,全市最好的骨科大夫隨時聽命候診。
宋蘭心有些沉不住氣,當著阮長風的面,把床單絞一團麻花:“阿寧怎麼還不來?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不知道關先生什麼時候會來,但患得患失是大忌。”
“我已經付出了這麼多,你讓我怎麼放得下?”孩的微微抖:“我這條左,還有腰,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著覺……”
“你要是實在睡不著,我建議你坐椅去三樓的普通病房區轉一圈。”阮長風回憶著這幾天進出醫院的見聞:“十二張床一間病房全部住滿,連走道上都睡著人,上個廁所要排隊二十分鐘……蘭心,這才是國。”
宋蘭心臉上浮現出厭憎的表:“我知道,我爸之前住院我去陪過床。”
阮長風的話似乎點醒了,蘭心松開了一直攥著的床單,用一種近乎溫的作將它平:“長風,以后你說什麼我做什麼……只要別讓我去樓下。”
“我……死也要死在上面。”
阮長風走出加護病房,被一個年輕人撞了滿懷。
那人看上去二十上下,留著極短的板寸,皮曬得黝黑,形壯強悍,只是看阮長風的眼神頗為不善,也不說話,推門便進去了。
耳麥里傳來趙原的聲音:“時間卡得很準,晨來得也巧。”
阮長風邊走邊低頭看手機上傳來的監控畫面。
這個眼神不善的年輕人晨,是宋蘭心的同鄉,據說有青梅竹馬的緣分,兩周前,他應聘去宋蘭心出事的工地打短工。
所以,太底下無新事,宋蘭心的計劃簡直昭然。
病房里,宋蘭心說:“你不該來,阿寧隨時會過來看我的。”
晨有這個年紀男孩見的寡言和木訥:“那個阮長風,會害了你的。”
切注視著病房里況的阮長風鼻子。
宋蘭心愈發不悅:“我早說了,我們不要再見面了……你上次手腳還算利索,別出首尾讓阿寧察覺。”
晨上前握住的手:“蘭心,關寧不值得你。”
“他不值得,你就值得麼?”宋蘭心冷冷地把手回來。
“我們回老家吧,”晨作出最后一次努力:“我爸媽都喜歡你,我們結婚,生兩個娃娃,開一家小吃店,不是很好麼?”
耳麥里傳來周小米的一聲嘆息。
“你看這間病房,是有錢人生病住的地方。”宋蘭心環顧四周:“可我爸我媽這輩子都沒住過這麼好的房間。”
“晨,我窮夠了,真的夠了……我在咖啡廳里端盤子端上一輩子,最后也只能死在樓下的走廊里!”
“所以,宋太太的位置非我莫屬,所有擋在我前面的人……”宋蘭心眼中燃燒起烈火:“我會殺死他。”
驚嘆于孩的野心,所有人都沒再說話。
晨默默轉,出門前留下一句:“我不會再來了。”
晨走路很快,很快就超過了邊走邊看手機的阮長風。肩的瞬間,阮長風覺他看了自己一眼,不是之前的憎惡,而摻雜了更多更復雜的東西。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狗到最后一無所有。”趙原也覺得有些唏噓:“老板,我覺得這事你做得不厚道——明明晨才是最適合宋蘭心的人。”
周小米顯然也不贊同:“提前敲打宋蘭心,夸大貧富差距,讓從此對你言聽計從,還順手甩掉晨這個累贅……老板,很聰明的一步,但太冷了。”
“你從來不在乎,這些嫁豪門的灰姑娘能不能幸福,對吧?”
“對于宋蘭心這樣的人,嫁給霸道總裁就等于幸福。”阮長風從二樓俯瞰醫院大堂里來來往往的眾生:“我們沒有資格定義幸福,是不是?”
有這份破釜沉舟的決意,未必不能功。阮長風托腮思考,甚至不需要那麼聰明和漂亮。
畢竟麗睿智如司婠婠也失敗了。
當然,底線是,可以不聰明,但不能自作聰明。
要很聽話很聽話才可以。
一個月后,宋蘭心出院,因為原本租住的老舊單元樓沒有電梯,所以關寧安排住進自家樓盤的一間公寓,有一個護工和一個保姆全職照顧的食起居。
“我這算不算金屋藏?”宋蘭心坐在椅上,歪著腦袋問阮長風。
“等你傷好全了,如果還能住在這,才算。”阮長風合上手頭的報紙:“雖然我懷疑他已經把你忘記了。”
報紙娛樂版頭條上寫著關寧攜出游度假,疑似又結新歡。
“如果不是我的……”宋蘭心激地拍打椅:“應該是我陪他去度假的!”
阮長風惆悵地揪頭發,深吸一口氣,溫言寬:“你的目標是關太太,不是那些狂花浪蝶,眼界格局要開闊些。”
“我之前讓你看的書有沒有看完?”
宋蘭心乖巧點頭:“都看完了。”
“書里講了什麼?”
“……忘記了。”
如何讓一個高中沒畢業、平時日常好是淘寶抖音和網絡小說的孩在常青藤名校高材生面前說話不怯,是阮長風非常頭疼的問題。
容貌裝扮可以速,談吐氣質卻太容易暴本了。
“手機我沒收了,”阮長風把宋蘭心的手機裝進口袋里:“你把這十本書讀完,我會把電腦的碼告訴你。”
“嚶——”宋蘭心哀絕哽咽:“我會無聊死的。”
“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你從這幾本書里把這句話的出找出來,明天我來檢查。”
驅車離開了宋蘭心家,阮長風去了陳記包子店。
“三鮮的,白菜的,豬的……你們要哪種?”私人頻道里再次響起了日常對話。
“我可以選擇不吃麼?”周小米的聲音十分苦惱:“吃一個月包子了……我都吃包子了。”
“冰箱實在塞不下了,現在冷凍室全是包子呢……老板你真的不能再買了。”趙原也苦苦相勸:“為了跟個包子店老板娘套近乎,不值得。”
“好,我會買一個冰箱回去。”阮長風突然風。
“好消息,今天應該不會帶包子回去了,”阮長風坐在車里,一直等到那個悉的影走進陳記包子鋪:“今天是星期二,現在四點半了。”
關寧和過往的每一個星期二一樣,點了一籠三鮮包子,一碗胡辣湯,一碟小咸菜,一共十八元。現金支付,備好了零錢。
等關寧吃完飯起離開,阮長風也走進陳記包子店,依樣點了三鮮包子胡辣湯和小咸菜。
經過一個月鍥而不舍的努力,老板娘已經和他很悉:“哎,這麼點就對了,我家的老主顧都這麼吃的呀。”
“剛剛看到那位……”阮長風的視線落在關寧之前做的桌子前面:“好像是個什麼老板吧?”
“喔你說關先生啊,他是大老板咯,”老板娘得意地一笑:“這麼有錢的大老板,也還是離不開我家的包子嘛。”
阮長風臉上出恰到好的敬佩和贊同:“他來很多年了吧?”
“說也有七八年了吧……”老板娘沉。
“可您這點都開了十幾年了,老顧客肯定不。”阮長風若有若無地提醒。
老板娘似乎在回憶著什麼,給阮長風打胡辣湯時心不在焉,往里面加了兩大把香菜,全然忘了阮長風的囑托。
阮長風強忍著反胃,裝著極喜歡的樣子,一口口喝完。
眼見著今天大概要無功而返,老板娘突然一拍桌子:“我想起來了!我這店剛開的時候他也來過幾次!”
等的就是這個!阮長風把湯勺放下,裝作不經意地問:“那得好多年前嘍,那時候關老板還是個小屁孩吧?”
老板娘徐娘半老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一點紅暈:“那麼好看的小男孩,見了就不會忘……”
那里剛才還想半天。阮長風腹誹。
“不過那時候他也就來了幾次吧,再然后就好幾年沒來了。”老板娘托著腮思考:“再來就是關老板了,我都忘了他之前來過,今天被你提醒才想起來。”
關寧沒來的那幾年,應該是出國讀書了。阮長風默默估算著時間。
“他那麼小就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吃飯了?”
老板娘一笑:“不是哦,那時候有個四中的小姑娘陪他一起吃的。”
這個世界里的路人記憶力真是了不起啊,阮長風繼續用眼神鼓勵老板娘多說一些:“看樣子是初了?”
“應該不是,”老板娘卻搖搖頭:“我記得那時候兩人吃包子都是那個生付的錢。有一次男生要掏錢還被生罵了一頓。”
阮長風很滿意今天收獲的報,但也察覺出老板娘的狐疑態度,但連吃了一個月的包子讓他有底氣于問出最后一個問題:“后來那個孩有來過麼?”
“再也沒來過了。”
“我們之前居然了這麼重要的報,不可思議。”Eros事務所里,阮長風扼腕:“初可是會影響一個男人觀的。”
趙原也很無奈:“關寧是什麼人,從小讀的都是最好的貴族中學,又一路學霸……誰能想到會和四中這麼爛的學校有牽扯?他高中的同學朋友沒一個人知道他談,我們又從何查起。”
“四中不算爛好吧?”周小米總是能從對話中抓出最不重要的點。
“倒是忘了你也是四中的……”趙原攏了攏自己油锃亮的頭發:“那就麻煩你,從十四年前四中的一千五百名在校生中找出脾氣特別暴、自尊心特別強的那個。”
“在一句話里面摻很多數字并不能顯得你很聰明。”
眼看著兩個下屬又要掐起來,阮長風輕輕咳了一聲:“沒那麼難,就找那些轉學的、發生意外的、英年早逝的。”
這其中的道理實在太過簡單易懂,若那個孩順順利利畢業,平平安安長大,即使最后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和關寧終眷屬,關寧又怎麼會一直通過吃包子來緬懷一個唾手可得的人?
“就不能是關寧特別吃包子麼……非得有什麼狗的原因?”趙原撓撓頭。
“其實我比較在意的是……為什麼一定是周二下午?”周小米的思路依然清奇:“作為總裁,平時應該很忙吧?但關寧總是盡量把周二下午的時間空出來。”
“不要轉移話題,”趙原說:“把這個姑娘的下落找出來必須是你的活兒啊。”
“這事也不難辦,”阮長風支招:“給你高中班主任打電話問候一下,為自己年時不懂事向他誠懇道歉,然后找他要你們學校的檔案管理員的聯系方式。”
“然后呢?”
“說你在做一份四中史上最全的畢業同學錄,需要近十五年的學生學和畢業信息……”
“比對一千五百份資料的工作量會不會有點大?”周小米冷汗直冒。
只擔心工作量,卻毫沒有擔憂管理員憑什麼會把幾千份檔案給自己看,這就是為的自信了。
“所以在興師眾之前,我們先看看趙原能找到什麼。”
趙原這時候已經完了漫長的檢索工作:“喏,我以‘四中’‘生’‘意外事件’檢索十五年前的報道,不多,有四篇新聞。”
打印機開始運作,吐出四張新聞報告的掃描檔。
“嘖,四中當年不太平啊……你看這些孩,車禍死亡的,街頭斗毆的,離家出走的,哦終于有一篇正面報道了,是見義勇為。”
“一個喜歡在街頭斗毆的孩,見義勇為救了個男神,為他離家出走,最后因為車禍而意外死亡?”周小米腦大開。
趙原和阮長風異口同聲地說:“筆給你,你來寫吧!”
“這種短小的豆腐塊,本來就容易延出劇嘛。”周小米不滿地嘟囔道:“這家報社也太有良心了,為了保護未年人居然連姓氏也不給一個……值得當代自學習啊。
“至我們又有了一個方向,”阮長風指著報紙上唯一的名字:“讓我們期待這個世界的記者擁有和包子店老板娘一樣的最強大腦吧!”
顧安心無意中撿到了一個男人。她以為這個男人是個智障,數日後,他被證明是個天才;她以為這個男人是個啞巴,數日後,他說“我養你”;她以為這個男人是個瘸子,數日後,他閃閃發光地站起來,接手了富甲一方的淩天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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