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來,這件事還真沒法怪陸劍勇等人。南江鋼鐵廠這一次引進軋機套設備,採用的是套引進的方式,由RB三立制鋼所負責設備的集,南江省方面只提出能力方面的要求,用什麼設備,以及用哪家的設備,都由三立決定。
在三立制鋼所提出的方案中,是包括了軋鋼車間廠房設備的,這一點喬子遠、羅翔飛都知道。三立方面給出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廠房的供電系、起重機、工位安排等等,都有專業要求,如果日方不提供廠房的全套設備,由中方自己建設,如何能夠與軋機完配合?
陸劍勇曾經與三立方面的技人員進行過涉,但很快就敗下陣來。三立方面的技人員隨便提了一個鋼結構共振方面的問題,陸劍勇就傻眼了。熱軋機是有自己的工作頻率的,如果廠房的鋼結構振頻率與熱軋機相同,那麼在熱軋機工作的時候,廠房就會出現振,甚至有可能導致坍塌。中方不掌握這方面的技,如何能夠完鋼結構的建造呢?
可是,陸劍勇萬萬沒有想到,在日方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背後,瞞的是一系列的商業欺詐。日方提供的一整套廠房圖紙中間,除了那些中方無法建造的部分,還有豪華的更室、廁所,連水馬桶都是電子控制的。那臺負責控制馬桶沖水流量的計算機,也報出了近一萬元的高價。
另一個時空裏的羅翔飛,正是因為在設備投產之後看到寶貴的外匯居然變了廁所,這才到痛苦與憤怒。他讓人找日方理論,日方的回答是那樣傲漫:
所有的圖紙都是你們審過的,這是你們自願進口的,還有,我們RB的工人就是用這種馬桶解決生理問題的,他們的屁屁得到了心呵護,所以才能夠心愉快地從事作,才能保證鋼材的品質……關於這一點,要不要我向你們推薦幾位RB的工業心理學專家給你們科普一下?
屈辱啊,羅翔飛會到的,就是無盡的屈辱。落後就要挨打,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技不如人,就只能讓人家把一個水馬桶結結實實地拍到你的臉上了。
「通知日方,鑒於他們此前提供的信息存在瞞,已經達的原則協議全部作廢。對方必須重新修改設計,以符合我們的要求,否則的話……我們寧可不引進!」
羅翔飛把掌重重地拍在會議桌上,對著一屋子人,斬釘截鐵地說道。
喬子遠和劉惠民互相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談判了這麼長時間,他們當然不願意推倒重來,以RB人的氣焰,如果自己這方提出推倒重來,對方完全有可能直接就拂袖而走了,南江鋼鐵廠的設備引進,起碼要耽誤一年以上的時間。
可是,羅翔飛給出的理由太強大了,強大到喬子遠他們也發自心地認同。引進軋鋼機需要同時引進廠房,這一點大家勉強可以接。可你在廠房裏佈置著一個超級豪華的廁所,這算是什麼事?的確,大家還沒有看到其他的圖紙,不知道這個廁所的規格如何。但從一個馬桶就可以窺見一斑了,中國工人的屁屁沒那麼金貴,我們再提什麼人化管理,也奢侈不到為軋鋼車間配一套水馬桶的程度。
「只能是這樣了。」喬子遠轉頭向陸劍勇說道,「老陸,你辛苦一下,帶人把圖紙認真審一遍,把這些花里忽哨的東西都挑出來,作為和RB人涉的依據。要向RB人說清楚,我們中國現在還很窮,不能完全照搬他們資本主義的那一套。」
「談的時候,要堅持原則。如果日方堅持不改變錯誤的立場,我們可以考慮從其他方面引進技,我們絕對不接任何形式的訛詐!」羅翔飛鄭重地說道。
這個會已經沒必要再開下去了,陸劍勇來自己的手下,與侯守鵬帶來的幾名京城工程師一道,開始去翻看圖紙目錄,準備從中整理出可能存在問題的部分,用來與日方對質。
喬子遠等人陪著羅翔飛向會議室外走,一邊走一邊恭維道:「羅局長真是寶刀不老啊,陸工他們看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的破綻,你隨隨便便找張圖紙就看出來了。對了,羅局長是什麼時候知道這個問題的,怎麼上午的時候沒聽你提起來?」
「我也是湊巧吧。」羅翔飛敷衍著回答道,他轉向負責接待工作的劉惠民,像是不經意地問道:「對了,老劉,我們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你們還有誰留在會議室里嗎?」
「留在會議室里?」劉惠民一愣,想了想,搖頭說道:「沒誰啊,怎麼,羅局長丟什麼東西了?」
「沒有沒有。」羅翔飛趕說道,「就是我放在桌上的筆記本給挪了個位置,其實也沒啥的東西。」
「哦,可能是服務員清理煙灰缸的時候了吧。」劉惠民道,他也知道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不過既然羅翔飛專門提起來了,他當然要過問一下,於是轉頭對著會議室門裏喊道:「小馮,馮嘯辰,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馮嘯辰應聲而到,他頭上沁著汗滴,還有點氣吁吁的樣子。剛才陸劍勇等人去查圖紙,他負責幫大家搬圖冊,出了不力氣。
「這是小馮,後勤的臨時工,中午的時候,就是他在會議室里收拾屋子。對了,其實老羅你也應該認識他的,他是馮老的孫子。」劉惠民向羅翔飛介紹道。
「馮老?你是說,馮維仁老先生?」羅翔飛有幾分驚奇地問道。馮維仁是南江省冶金廳的老工程師,早年是在德國克虜伯工作過的,在冶金系統里也算是數得上的權威。羅翔飛在十幾年前曾經與他打過道,在他面前是執弟子禮的。這些年國運頻繁,羅翔飛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聽說馮維仁的消息了。聽劉惠民說馮嘯辰是馮維仁的孫子,羅翔飛有幾分恍然,難怪剛才看馮嘯辰的時候,覺有些悉的樣子。
「是啊。」劉惠民道,「馮老已經去世了,運的時候了點衝擊,運之後剛落實政策,人就不行了。嘯辰就是因為這個關係,才到冶金廳來工作的。」
「可惜了。」羅翔飛嘆道。
說完馮維仁的事,劉惠民又轉向了馮嘯辰,問道:「小馮,中午是你在會議室收拾桌子吧,你是不是了羅局長的筆記本?」
馮嘯辰抬眼看了看劉惠民,又看了羅翔飛,點點頭道:「是啊,我看到羅局長的筆記本下面沾了煙灰,就拿起來了一下,其他人的桌子我也是這樣做的。」
「你沒翻開看吧?」劉惠民又問道,其實這話就是說給羅翔飛聽了,羅翔飛能夠扔在會議室里的筆記本,估計也沒啥不能看的東西。別說一個勤雜工本不會有興趣去看什麼筆記本,就算看了,又算什麼事呢?
「沒看。」馮嘯辰肯定地回答道。
「呵呵,沒事沒事,我只是隨便說說。我就是因為看到筆記本下面的煙灰被掉了,才覺得有人挪了筆記本。」羅翔飛笑呵呵地說道,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馮嘯辰在回答說自己沒看筆記本的時候,用飛快的速度與羅翔飛換了一個眼神,這個眼神里的意思,羅翔飛覺得自己是非常清楚的。
「劉廳長,如果沒啥事,我回去工作了,陸總工他們等著我幫他們找圖紙呢。」馮嘯辰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對劉惠民說道。
「沒事,去吧。」劉惠民揮了揮手,像轟一隻蒼蠅一樣。
馮嘯辰跑開了,劉惠民轉頭對羅翔飛說道:「唉,真是虎父犬子啊。馮老那麼大的本事,到他兒子馮立那裏,還能剩下一點,到這個馮嘯辰這裏,連個影子都沒有。這傢伙,天不學無,跟著一幫小年輕煙喝酒倒是一把好手。廳里別的子弟照顧進來,怎麼也能安排個收發室、圖書館之類的位子,好歹算是坐辦公室的。這小子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只能在後勤做勤雜了。……不過,羅局長你放心,他雖然文化水平不怎麼樣,品還好,狗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
「是嗎?」羅翔飛笑著應道,對於劉惠民的評價,他多有些持懷疑態度。他沒有考校過馮嘯辰的學識,但從他的眼睛裏,羅翔飛能覺到一種書卷氣,這絕對不是一個不學無的小年輕能夠有的。就剛才馮嘯辰向他傳遞的那個眼神,分明就在暗示他正是那個寫下了「KBS-3720」圖號的人,只是不願意在廳長們面前承認而已。一個能夠給自己這麼重要啟示的人,會是不學無之輩?
「對了,老劉,馮老的家在什麼地方,如果方便的話,安排一個同志帶我去看看。我過去向馮老學過不東西,他去世了,我無論如何也得去憑弔一下的。」羅翔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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