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麽了?”
“無事……”唐祈沅了額角的冷汗,勉強笑了笑,“罷了,到時再說吧。”
直到唐祈沅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顧辭淵還看著那個方向,眸晦暗不明。
突然一記輕打落在顧辭淵的腦後,他轉回,對著麵無表的唐時語,又掛上了燦爛的笑容。
“笑什麽。”
“阿語,你生氣了?”
一陣風吹過,一旁的桃花樹枝隨風搖擺,幾片桃花瓣撲簌簌落了下來,落到了的肩上。
顧辭淵角掛著笑,手指輕輕將上的花瓣撚下,年那雙多的桃花眼裏泛著,唐時語不知怎得,心突突跳了兩下。
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輕咳了聲,“回去吧。”
一高一矮並肩走在長廊下,順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走。
暖風拂過臉頰,桃花香氣縈繞在鼻尖,花香雜糅著春意,攪得人心神不寧。
“阿語,你不舒服嗎?”
“並未。”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嘟囔著,“那為何心跳得這麽快?”
“……我沒有。”
他堅持道:“你有,我聽到了,我耳力很好的,回去讓我診脈看看,不舒服怎麽不告訴……”
終於忍無可忍,“閉!”
“……噢。”顧辭淵乖乖閉了。
嘖,真兇。
*
轉眼到了清明這日。
卯時剛過,天微亮。
薄霧籠罩著大地,晨間的一切溫靜謐,氤氳的霧氣嫋嫋升起,天地間灑下層薄紗,朦朦朧朧的。
唐時語坐在妝奩前,任由蕓香為自己上裝打扮。
今日大概會見到許多故人,要繃起神經,不可被人看出端倪才行。
平心而論,對那些人已經沒有特別強烈的恨與怨了,那些恨與怨,皆在日複一日的黑暗與痛苦中消磨殆盡。
前世被剜去雙眼截取四肢後的每時每刻,都在恨中度過,但漸漸的,恨不了,隻祈求上蒼讓快點死去。
在心如死灰時,是恩人救了。
也怨過恩人,為何要救?為何不讓快點結束痛苦?為何要讓每日茍延殘?依舊存在的呼吸時刻都在提醒著,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也不在了,侯府沒了,連自己將來也會死無全。
不想活。
但連自盡的能力都沒有啊……
每日絕地躺在床上,抗拒好心人的救治。但他的力氣很大,沒法反抗。
好心人或許看出了的不願,察覺到了一心求死的,也沉默了。
那一日他走了,隻留下一個人。
當夜,聽到了門外一聲抑又絕的低泣聲,隻有一聲。
當時問:“您是故人嗎?”
那人沒答,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坐在榻前,手掌覆在臉側,作小心翼翼,隨後一串串熱淚掉落在滿是傷痕的臉上。
在昏昏沉沉即將睡去時,約有個滾燙幹燥的吻印在的額間。
那時覺得,這大概是世間最後一個真心的人了,卻不知是何人啊。
那之後,便調整好了心態,決定勇敢地麵對人生。起碼要對得起多活的每一刻,更要對得起上天恩賜給的重新來過的機會。
重生以後,依舊懼怕黑暗,在黑夜裏,總忍不住向眼睛,可即便如此,睡覺也不願燃著燭燈。m.X520xs.Com
終於,漸漸克服了心中的恐懼,慢慢的從那段回憶中走了出來。
走出來,世界依舊是明的,太會照常升起,的人也都會長命百歲。
若是可以,希可以帶著自己的家人一輩子遠離紛爭。但,這隻是癡心妄想罷了。
禍要躲開,仇要報,隻是勢微力薄,昌寧侯府也是空有榮耀、並無實權。
不太好辦。
前世因為那些爛桃花,最好的朋友與惡,即便再三解釋,無意任何一家公子,可京城中關於的流言和誤會還是愈演愈烈,了全京城世家姑娘口中的輕浮子。
想想也是蠻可笑的,那些男子在眼中一文不值,本都瞧不上,可總有人說朝秦暮楚,在幾個男人中間周旋,說搶了們的姻緣。
天地良心,並未與那些公子單獨說過話,那都是他們自己謠傳的。
唐時語後來才知謠言便是最好的朋友傳出去的,隻因為嫉妒,所以便要讓敗名裂。
唐時語抬手了眼睛,那裏的是真實存在的,眼球左右轉,手指能到它在。
真好啊……
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了淚水,順手就抹掉了。
蕓香笑了,“咱們姑娘哪日不是日上三竿了才起床,何時起過這麽早啊。”
唐時語皺了皺眉,閉著眼睛,小聲嘟囔,“嘲笑我是不是……”
“奴婢哪敢啊。”說完又嘿嘿笑了起來。
“……”
是的錯,寵得這些下人們一個個都敢取笑。
房中又安靜了半晌。
“蕓香,把我的淚痣遮一下。”
蕓香一愣,看著姑娘右眼尾淺褐的淚痣,遲疑道:“姑娘,這淚痣極了,奴婢將您化得漂亮些,宴會上定能好好出一出風頭。”
也讓大家都瞧瞧,昌寧侯府的大姑娘瑰姿豔逸、端麗冠絕。
唐時語微微搖頭,堅持道:“遮。”
不需要豔群芳,也不需要文采卓然,今日隻需安靜地當個看客便好。
蕓香見主子堅持,隻得遵從。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妝容上好。
唐時語昏昏睡,迷迷糊糊地被人攙到了桌前用膳。
“喂我……”閉著眼,懶洋洋地發號施令。
很快,一勺被吹溫的藥粥遞到邊。
像個沒有靈魂的吃飯機,一張一合,咀嚼,吞咽。
再張再合,咀嚼,吞咽。
作重複著,就這麽閉著眼睛,慢悠悠地將早膳用了個七七八八,肚子飽了,困意也消得差不多了。
慢慢睜開眼睛,適應了一下線,隨後朝著側看去,悉的麵孔正對著笑得明燦爛。
“你何時進來的?”
顧辭淵拿著手帕,單膝跪在麵前,細細為著角,神專注,雙目炯炯有神,“你要用膳時我便在門口了。”
唐時語第一萬零一次叮囑:“不要隨便進孩子的閨房。”
年不在意地點點頭,為自己辯解,“我問過連翹,說你著整齊,我便進來了。”
“著整齊,隻是沒有妝容而已,與平日裏也並無分別,我為何不能進?”
“阿語即便不上妝,也是最的。”
唐時語猝不及防地迎上一記直球,不由得有些赧然,一時間竟忘記與他說教。
“……可我上了妝,你瞧不出嗎?”
顧辭淵有一瞬間的怔忡,他的手頓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仔細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目冷凝,很快眸中的冷又被藏好。
眼尾的淚痣不見了。
手無力垂下,帕子攥在手心,心中掀起滔天海浪,麵上卻十分平靜,古井無波。
他慢慢笑了,眼中閃著人的芒,漆黑的眸子閃閃發,像是藏著星星,小虎牙在外麵,人一看他的笑容心便會瞬間轉好。
他的視線溫地拂過的眼睛、鼻子、紅,緩緩吐字,聲道:“一樣,我竟瞧不出分毫,阿語極了。”
年鄭重地說著每一個字,每一個字仿佛都是出自真心,絕無半分摻假。
唐時語不住年如此熱烈的目和直白的誇獎,不自在地偏過頭,耳慢慢變紅,心跳也漸漸加速。
今日這是怎麽了,臉皮突然變薄了。
手向桌上的茶杯,慌忙地敷衍著,“你別在我這耗著了,趕快去找我大哥吧。”
顧辭淵皺著眉,按在的手背上,語氣不悅,“涼了,別喝。”
唐時語的手被年炙熱的溫燙到,迅速從他掌心走,深吸口氣,瞪著他,“不要誤了時辰!”
這臭小子,越長大越不聽話!
手悄悄背到後,手背約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顧辭淵乖順地站起,形瞬間拉長,像一隻久睡方醒的野狼,從匍匐在地變站立姿態,那一瞬間竟帶來一種頗有迫的危險。
唐時語恍惚間覺得,他是真的長大了。
他居高臨下地又盯著的眼睛看了半晌,微啟的間吐出:
“嗯。”
轉出門,站在門口看了看天空,天已經大亮,時辰不早了。
又側頭看了看房門,笑容徹底斂起。
約莫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唐時語從房間裏出來。
甫一出院子,腳步頓住。
不遠,年長鶴立於桃花樹下,形頎長拔,如鬆如竹,玄玉冠,清雋俊雅。
唐時語一瞬不瞬看著他,那一刻竟覺得,年與那些貴公子相比,也毫不遜。
桃花飄落,如飛雪舞。
他站在一片雪中,姿態閑適優雅,察覺到來,側頭去,先是愣了一瞬,隨後笑意漫出角,澄澈的眼裏泛著耀眼的芒。
顧辭淵歪了歪頭,手背在後,合攏手掌,一片花瓣瞬時化為齏。攤開掌心,微風一吹,末隨風而逝。
他抬步朝走來,笑容燦爛,目炙熱。
“阿語姐姐,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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