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導侗蠻子領著眾人來到瓶山腳下。
此次三探瓶山,并不直接上山。
陳玉樓安置好了大部隊,讓那蠻子領著他和眾骨干繞山而行,全方位觀察一遍瓶山的山勢。
一圈走下來,只見這瓶山除了古樹參天,還有幾道或清或濁的瀑布自山間泄出,匯巖下的水潭。
那蠻子見陳玉樓表有異,慌忙解釋道:
“好教諸位好漢知道,這瓶山自古并無水脈,這瀑布想是近幾年雨水大了,積在山腹里的水沖出來,裹著泥石傾瀉而下,在這瓶山與大地的夾角形了一洼小水潭。”
陳玉樓聞言眉頭皺,擔心地宮里氣過重,侵蝕了墓中的明。
若真如此,此次行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眾人都若有所思。
就連大土帽羅老歪也想到了此節,臉很不好看。
他問陳玉樓道:
“陳總把頭,你說這水萬一是從地宮里淌出來的,該是何是好?”
“羅帥安心,陳某之前聽地尋龍時,聞得墓中宮殿皆有甬道相連,即便有一兩浸了雨水,只消墓道中門戶重疊封閉,必有相當一部分墓室完好無礙,諸位不必憂慮!”
陳玉樓知道此時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墓中寶貨盡毀,也必須要挖開瓶山一看究竟,因此心中雖然擔憂,表面上還是一副風輕云淡。
眾人見總把頭語氣篤定,都松了口氣。
一行人繼續在瓶山四周排勘察,不斷能見到一些宋元之前被拆毀的石梁石坊。
元墓自古以來最是難盜,只因其不隨墓制,崇好深埋大藏,不封不樹,沒有地面建筑和石人石碑,但有些夯土封石的細微跡象,還是逃不過卸嶺盜魁的眼睛。
陳玉樓邊走邊看,邊讓紅姑娘將瓶山地形繪于紙上,并加以標記。
常言道,千尺看勢,百尺查形。
人從山下觀,由于視野有限,只可觀形,難以辨勢,所以繪圖紙,看起來更為詳明。
眾人費了老大的勁,一直從清晨走到晌午,終于走完一周,回到了大部隊駐扎的南山坡。
回去的路上,李長清找了個機會對陳玉樓道:
“陳兄,我雖然不懂倒斗之事,但也研習道經多年,這瓶山雖剝斷險惡,卻仍占據自然之理,陳兄日后行事之時,還需把握分寸,不可強求,否則有傷天和,恐有災禍將至。”
他說這話的目的,是給對方提個醒,倒斗之時多加謹慎小心。
對于陳玉樓這類人,直言相告定會惹得對方不快,只能婉言相告。
陳玉樓聽后一愣,此話突然,他剛剛正在思量倒斗之事,一時竟沒聽出李長清言語中的深意,還以為是對方的客套話,當即沖他抱拳道:
“李兄良言,陳某謹記。”
李長清見他答的敷衍,知道對方沒放在心上。
看來,還得讓他吃個大虧,才能明白其中利害。
當即打個稽首,不再多言。
......
陳玉樓到了大營,將紅姑娘繪制的瓶山山勢圖,給了花瑪拐,讓他和羅老歪的副一起帶著大隊人馬,按照圖中標記的幾個位置,挖掘墓門。
花瑪拐欣然領命。
陳玉樓自己則并不跟他們挖土,而是上李長清、羅老歪、紅姑娘、啞昆侖勒和向導侗蠻子一起,前往山底水潭一探。
眾人在營地吃過午飯,馬不停蹄地趕往北山。
那水潭位于瓶山山與地面形的夾角之間,其上藤蘿倒懸,流水潺潺。
此間千百年不見天日,都被山云霧遮蔽,行在里面猶如走在黑夜一般。
黑黝黝的山底裂就如同一張深淵巨口,著實可怖。
眾人走在漉漉的泥巖上,呼吸也不變得重起來。
行出數百步,便見到了那山中積雨形的水潭。
說是水潭,倒不如說是一塊常年由于水浸泡,而陷下去的大坑。
啞昆侖勒用竹竿沒水中,毫不見底,可見積水之深。
水幽綠,上面滿是浮萍,被滴水激的漣漪串串,更有許多長藤垂在水中。
李長清把手進潭中,只覺潭水幽寒,猶如堅冰。
陳玉樓著盡頭一直沒黑暗的水潭,心知不借助木排竹筏,想僅憑手蹚過去絕無可能。
“總把頭,咱們只帶了兩幅蜈蚣掛山梯,就算拼起來,也載不這許多人。”
紅姑娘看出了陳玉樓的憂慮,提醒道。
“是我思慮不周,草率了...”
陳玉樓眉頭深鎖,潭興嘆,有些可惜。
正要率眾離去,卻突然聽見后一陣喧嘩。
“怎麼回事?”
他剛一轉,便見一名卸嶺盜眾腳步踉蹌地從口跑了過來。
陳玉樓見他神惶急,急忙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
“啟稟總把頭,大事不好了!”
那道眾滿頭的汗,單膝跪下,苦著臉道:
“俺們在半山腰挖出了數不清的西瓜,那些當兵的說瓜里面都是山里的孤魂野鬼,咱們打擾了它們的安息,它們就要從里面出來索命!”
“大伙一聽,都惶恐不安,當時就做了一鍋粥,殺了幾十個人也沒有用,拐子哥讓我來請總把頭和羅帥回去主持大局!”
“還請總把頭和羅帥即刻啟程,不然就要出大子了!”
“什麼?!”
羅老歪一聽,然大怒。
掏出搶來,邊往回跑邊罵道:
“曹他的,這幫狗日的東西,手里的家伙式都是吃干飯的嗎!平日里耍票子,玩人的時候可沒說怕鬼,老子看他們是誠心找茬!”
“我到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違抗老子的軍令!”
“西瓜?”
陳玉樓心中也納悶不已。
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挖出來那麼多的西瓜?
此事著實古怪,還是盡早回去為妙。
一行人于是在那卸嶺道眾的帶領下,火急火燎地趕到了事發地點。
到了地方,只見遍地狼藉,鏟子、鐵鎬丟的到都是,挖開的土坑里隨可見西瓜似的果子。
在場的幾千號人分作了兩撥。
一撥是百十來號卸嶺道眾和裝備良的手槍連,正在花瑪拐和副的帶領下努力的維持秩序。
另一撥是哄哄的工兵掘子營的老兵油子,正頭接耳議論紛紛,雖然沒有人趁逃跑,場面也一度十分混。
這個說:
“哥哥哎,剛才晴空一個霹靂,大概是墓里的孤魂野鬼知道俺們要它,發出警告咧。”
那個說:
“弟弟呀,你看咱挖出來的這一個個西瓜,像不像一顆顆帶的人頭,想必咱們是挖到厲鬼的老巢了,再挖下去,怕是要有厲鬼出來索命了...”
正說到心虛之,就聽后砰砰兩聲槍響,這倆當兵的倒霉蛋就被暴跳如雷的羅老歪拿槍“點了名”,哼都沒哼一聲,當場腦袋開花變厲鬼了。
“曹他的,我看看哪個糊了眼的還敢嚼舌頭?!”
羅老歪一出場便干凈利落地結果了議論的最歡的手下,配合上他愈加猙獰的面孔,一下子便震住了全場。
“怎麼,不說話了?你們一個個狗娘養的,拿了老子的錢,還鬧出這麼大的幺蛾子,他麻的都看老子的笑話!”
“說,是誰帶的頭!”
羅老歪手下的部隊平日里沒經他的威,此時見司令回來了,一個個噤若寒蟬,屁也不敢多放一個。
“曹你們組,都給老子張!不說就都送你們去見閻王!”
羅老歪見沒人彈,氣得鼻子都歪了,拉開槍栓,朝天上連放數響,聲俱厲地喝到。
一群當兵的見司令發火了,知道他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說不定就真趕場子把他們全突突了!
當即嚇得像是驚的兔子,紛紛把手指向了平日里最老實的幾個戰友。
羅老歪見狀嘿然一笑,也不含糊,舉槍又砰砰幾聲,把幾個哭無淚的倒霉蛋通通開了瓢兒。
“曹他的,都看清楚了,哪個再敢危言聳聽擾軍心,這幾個狗日的就是下場!”
幾千號人頭似撥浪鼓點個不休。
李長清在后面看了個真切,嘖嘖稱奇。
“好家伙,這老土帽不愧是屠人閻王,殺起自己人來都這麼狠...”
這時,卸嶺眾人才姍姍趕到。
陳玉樓率先瞧了滿地的“西瓜”。
當下也顧不上多說,一個箭步沖過去,抓起一個細瞧了起來。
只見挖出來的這些不知名的瓜,綠皮紅壤,看著像西瓜,其實則不然。
仔細看去,瓜皮上凹凸起伏,確實有些像是人臉,臉上斑斑點點的似有跡。
若不知的看見,難免會以為是土里的“人頭”。
他用腳踏破一個,里面瓜瓤殷紅如,濺出好多的紅,很是不尋常。
端詳了一陣,陳玉樓隨手將瓜遞給后眾人,笑問道:
“諸位可知,世上只有冬瓜、西瓜、南瓜,為何沒有北瓜?”
眾人很給面子的搖搖頭。
“其實,北瓜也并非真沒有,只是絕有人知道。”
陳玉樓負手而立,緩緩道:
“只因那北瓜僅生在夷的窮山惡水之地,故此又喚作‘尸頭蠻’,傳說是死者怨氣所結,常產自地底,世上從不多見,如今弟兄們挖出來的,就是這‘尸頭蠻’!”
早年間有種講頭,凡是屈死之人的鬼魂都往下走,譬如吊死鬼腳下的地中,都會有一段黑炭。
像是被砍了腦袋的尸底下,都會生出人頭來,這是死前的一怨氣難滅,結而,一般在刑場和古戰場里才有。
陳玉樓遍識世間方,也曾了解過猛河流域的歷史,知道這瓶山附近本就是古戰場,七十二的苗人曾被元軍屠戮無數,皆拋尸在此。
因此,這地底定是怨念沖天。
挖出尸頭蠻不足為奇,反倒說明此地氣深重,離墓門已不遠了。
陳玉樓把所知說與眾人聽,眾人都恍然大悟,連連贊嘆陳總把頭博聞強識,天下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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