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靜語收到占喜發來的一條微信,好長一段文字，嚇了一跳，以為到了什麼事。

等他仔細看過,終于了解了事的前因后果。

【蛋布丁】：小魚,對不起,沒經過你的允許，我把你的況告訴董助理了。我是考慮到，如果不說,這個生意可能就做不,但我沒說你的名字,你會不會生氣啊？

駱靜語當然不會生占喜的氣,倒是方旭從沒對他提過這件事,令他很介意。他的確無法和客戶通電話,方旭拒絕對方，本也無可指摘，但總得和他說一聲吧！要不是對方聯系到占喜,他豈不是會被一直蒙在鼓里？

駱靜語回復占喜。

【好大一頭魚】：不會,沒關系，我懂。

【蛋布丁】：那你打算去和他們見面嗎？

駱靜語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好大一頭魚】：歡歡，你覺得，我去嗎？

【蛋布丁】：要我說的話,當然要去啊！我覺他們有誠意的，你老板跟你說過沒有啊？池江先生想要你做什麼作品，你知道嗎？

【好大一頭魚】：方旭是告訴我過一個客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如果是,生意很大了。

【蛋布丁】：你要不要去問問他？

【好大一頭魚】：不要。

【蛋布丁】：那我怎麼回復董助理？

【好大一頭魚】：幫忙我,約見面，時間地方我全部可以了。

【蛋布丁】：你哪個時間都可以，地點也是，全由他們定，是這個意思嗎？

【好大一頭魚】：是的。

【蛋布丁】：好，我去約，那你需要手語翻譯嗎？董助理說他可以請一位。

【好大一頭魚】：不用，我可以找到一個。

【蛋布丁】：你自己帶手語翻譯？

【好大一頭魚】：對。

【蛋布丁】：我明白了，那我去和董助理聯系，你等我消息。

【好大一頭魚】：好的，歡歡，謝謝你。

占喜幫駱靜語向董承約時間，按照池江先生的工作安排，最終定在周三下午兩點，地點是市中心的一家中式茶樓。

想到駱靜語那句斬釘截鐵的“不要”，占喜特地叮囑董承，這件事不要去和方旭說，董承應下，表示理解。

占喜其實不太懂駱靜語和方旭之間的關系。

方旭對說過，小魚是他工作室里一個文化不高的小伙計，那時候占喜和小魚還不，這句話先為主地將洗腦，一直擺不掉小魚是個打工仔的印象。

如今，他們認識近一個月，占喜越來越覺得，按照小魚的專業水平，和方旭不像是上下級關系。但他倆到底是什麼關系，又猜不出來，小魚沒對提過，也沒機會問。

和董承掛電話前，占喜突然記起自己還沒告訴對方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說：“董先生，忘了告訴你，那位做燙花的老師姓駱，駱駝的駱，是一位年輕的藝家，男。”

董承笑道：“駱老師，我記住了，謝謝你占小姐，你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

——

下班后，占喜心很好地往青雀佳苑走，心里盤算著晚上吃什麼。

外賣？煮速凍餃子？便利店買個盒飯？

想到自己對小魚打下的包票，占喜將這些想法統統否決，決定還是老老實實自己做飯。這種事懶過一次就會一直懶，不多練練，廚藝怎麼能進步呢？

于是，去小菜場買了點菜，打算做一道可樂翅，炒個青菜，再煮一碗番茄蛋花湯，有葷有素有湯，多麼完的晚餐！

結果，照著a菜譜做可樂翅時，就被第一道工序——腌制，給難住了。

占喜幾乎沒多想，就給駱靜語發微信。

【蛋布丁】：小魚，做可樂翅時，腌翅要放多鹽、醬油和料酒啊？

【好大一頭魚】：？？？

【好大一頭魚】：可樂翅不要淹了！直接煮，過水。

【蛋布丁】：菜譜里說要腌制半小時啊！

【好大一頭魚】：聽我，不用。

占喜好發愁。

【蛋布丁】：這菜還有不同的做法啊？[囧]

【好大一頭魚】：算了，你等等我。

【蛋布丁】：？

沒過幾分鐘，占喜家的門被敲響了，打開門就看到駱靜語站在門外，一臉無奈地看著，手里還提著一個很小的塑料袋。

占喜好尷尬啊！趕給他拿拖鞋，裝好的鞋柜就在門邊，駱靜語穿過的那雙藍拖鞋已經被占喜好好地擺在里面。

“你拿的什麼呀？”占喜問。

駱靜語打開袋子給看，里面是一個生姜和幾粒八角，他右手指指袋里的東西，又指指占喜，最后在空中畫了個小問號，占喜癟著回答：“我這兒是沒有。”

駱靜語挑挑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門路地去了廚房。

占喜跟屁蟲似的跟在他邊，駱靜語看過臺面上的食材，就知道占喜晚上想做什麼，他拿出手機打字：【我幫忙你做可樂翅，你學習？】

“好好好。”占喜連連點頭，又拉拉他的袖子，待他轉過頭來，問，“你吃晚飯了嗎？”

駱靜語搖搖手，指指天花板，做了個切菜的作。

“啊，你剛要準備做飯是嗎？”占喜好難為，雙手合十道，“我又給你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

駱靜語又一次搖手，神看著很輕松愉悅，一點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怕占喜誤會，還是拿出手機打字：【我不，先幫忙你。】

見他把手機塞回兜，占喜問：“這句話，手語怎麼做？”

駱靜語觀察著的表，像是想要分辨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占喜一直眨著眼睛看他，半晌，駱靜語緩緩抬起右手，食指指向自己，占喜說：“我。”

駱靜語輕搖右手，占喜：“不。”

他將右手捂在胃部，占喜問：“？這麼簡單的？”

其實沒這麼簡單，還需要駱靜語上前傾，臉上要做出難的表，用來代表。

表，是手語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很多手勢都要配合表，甚至還需有一定幅度的擺。

比劃到悲傷，表就要悲傷，比劃到高興，表就要高興，比劃到疑問，表就要顯出困……所以，聽障人群打手語時，臉上表富多彩，

可在健聽人看來卻更像是在眉弄眼，很搞怪。

在這方面，駱靜語是個異類。

除了在和最親的父母、姐姐用手語談時會帶點兒表，在外面，哪怕是和陳亮這樣相識十幾年的朋友聊天，他臉上的神都很淡，大多數時候還戴著口罩。

看言小說，曾對著駱靜語打趣，說小說里有一種男主角是冰山面癱臉，放到駱靜語上，他就是個聾人里的冰山面癱，打手語時都不帶的。

駱靜語一笑了之，現在面對占喜，他更加不會在打手語時加進相匹配的表，怕占喜會到不適，覺得他很稽。他想，他可真不是個合格的手語老師。

此時，他已經比劃到“我先幫你”。

“先”和“幫”是兩個不說明、占喜就肯定不會懂的手勢，駱靜語逐一做給看。

“先”，是左手握拳豎起大拇指，右手握拳出食指平舉，手背向外，食指指腹與左手大拇指指腹相抵。

“幫”，是雙手掌心向外輕推兩下。

最后食指指一下占喜，就是最簡單的“你”。

一句話都教完了，占喜照著做了一遍，邊做邊說：“我不，我先幫你。”

駱靜語點點頭，沒對占喜豎大拇指，也沒比“聰明”，占喜愣愣地看著他，心里逐漸到不安，問：“小魚，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駱靜語搖搖頭，移開視線開始理砧板上的翅。

占喜站在他邊想了一會兒，又拉拉他袖子，問：“你是不是在想，后天和池江先生見面的事？”

駱靜語看著的臉，沉片刻，輕輕點頭。

“你張啊？”占喜問。

駱靜語沒再瞞，又一次輕輕點頭。

他從沒和客戶見過面，網聊過的客戶至今也只有占喜一個，在展覽會場，倒是見識過徐卿言老師和客戶方的流。他們談笑風生，指著燙花作品一說就能說好久。

那個時候，駱靜語都是戴著口罩站在作品旁工作，那些作品規格都很大，有些需要在現場組裝、調整造型，駱靜語只有埋頭干活的份，從來沒機會和任何人流過什麼。

對于和日本客戶的見面，他答應下來，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應對。

占喜被他的緒染，心也不像之前那麼愉快，懨懨地陪在他邊。

駱靜語給每個翅都劃了幾刀，在炒鍋里煮上水，加料酒、姜片、八角和蔥段后，把翅放進鍋里焯水。

占喜看著他的作，腦子卻沒記住步驟，打量著小魚，他還是穿著一運服，高大英俊，占喜想起他平時的著裝，羽絨服、、運服、運鞋……

又去拉他的袖子，駱靜語轉頭看，占喜問：“小魚，你有沒有比較正式的服啊？比如說，襯衫，西裝，風之類。”

駱靜語：“……”

他從沒到過需要穿這些服的場合，連駱曉梅結婚時，因為是夏天，他都是穿著t恤去的。

駱靜語搖搖頭，表示沒有。

占喜組織了一下語句，想開口又覺得小魚可能會看不明白語，干脆拿出手機打下來，給他看：

【小魚，那位池江先生，據說是一位很講究禮儀的人，日本人普遍重視禮儀，重視外貌，重視著裝，所以你和他見面，不能穿你平時那羽絨服。當然，也不一定要西裝領帶，至里頭得穿件襯衫，覺得冷可以加一件線背心，看著很斯文的那種，底下要穿西和皮鞋。】

駱靜語看過以后，微微張，愣住了。

襯衫，西，線背心，皮鞋，他一件都沒有。

占喜拍拍他的手臂：“還有時間，明天去買。”

駱靜語：“……”

見他一臉為難，占喜明白了，想了想，大著膽子問：“要不……明天晚上，我陪你去買？”

駱靜語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占喜見他傻乎乎的，以為他沒看懂，又說了一遍：“我是說，明天，我下班后，陪你，一起去商場，買服，好嗎？”

這一次，駱靜語快速點頭，像是生怕會反悔似的。見他答應，占喜笑起來：“那就這麼說定啦！”

駱靜語邊也泛起笑意，原本忐忑的心逐漸放松下來。

沒過多久，可樂翅做好了，駱靜語洗過手，指指大門，示意自己要回家。

占喜煮的飯和準備的菜量不夠兩個人吃，便也沒有留他，對著他彎彎大拇指表示謝，駱靜語一笑，換好鞋后揮揮手，離開了家。

回到十五樓，駱靜語一時沒有心繼續做飯，在椅子上坐下后打開手機，找到紀鴻哲的微信。

他原本也想過找姐夫高元，但是高元有疾，走路需要拄雙拐。駱靜語想，他是聾人，找個手語翻譯又拄拐，兩個人同時出現，場面實在有點慘，客戶方不知道會怎麼想他呢。

所以，他還是決定找紀鴻哲。

【好大一頭魚】：小哲，后天下午2點，你有沒有時間了？我想要你幫忙我。

【紀鴻哲】：視頻，看你打字我眼睛疼。

【好大一頭魚】：好的。

和紀鴻哲視頻完，約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駱靜語靠在椅子上，了鼻梁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最近的工作和生活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到的很多事，都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一切，是從那個深夜，他收到一個“糖氽蛋”的id發來的私信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