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乾淨的手指擰暗了開放式廚房的燈。
餐桌上緻的瓷碟四拼一,多了一盤香味俱全的鮮筍炒,琉璃彩燈投下一片溫馨璀璨。
黎未都解下圍掛好,低頭仔細洗了洗手。乾水珠時,門鈴適時響了起來。
「叮咚——」
家裏只要有燈亮著,葉氤是一向懶得掏鑰匙的。
一隻紅的小盒子被舉到眼前,房門外是葉氤彎著眼睛甜甜的笑意。
「對不起啦,今天路上遇到了個人耽誤了些時間。給你的補償甜品!」
每次,只要回家比預期的時間晚,葉氤就會隨帶一個小蛋糕回來「補償」他。
大概人類的思維模式普遍都這麼運轉的吧——
會做蛋糕的人,一定也喜歡吃蛋糕。
黎未都確實會做各種各樣甜、可、高品質的糕點。甚至還專程去法國著名的烘焙學校學習三個月,基本上已備世界甜品大師的雛形。
但這麼做的唯一原因,是葉氤喜歡油小蛋糕。
黎未都不一切甜食。
十幾歲的時候生過重病,從那之後腸胃一直都很脆弱,只要吃外麵店裏賣的加了低劣油的甜點,就一定會痛得整夜難眠。
「謝謝你小氤,我很開心。」
這件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告訴過葉氤。
只是葉氤從來就不會記得。
……
一桌好菜,葉氤東一勺子西一筷子,明顯的心不在焉。
「怎麼了?我還以為這些都是你吃的。」
「抱歉啊,」葉氤托腮嘆了口氣,長長的睫忽閃忽閃,「我今天下午的時候在外面實在了,就跟同事一起吃了點工作餐。」
「外賣的盒飯?」
「不是啦,是正規餐廳!」葉氤說著,已經預先出一隻白皙的手捂住耳朵,果然——
「外面的店沒幾家會給你用好的、新鮮的食材,更不會控制油鹽和糖分。既然了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做好給你送過去的!又或者……」
「等你做好都幾點啦!未都,」葉氤撒臉打斷碎碎念,「偶爾一次啦~」
「跟你一起吃飯的同事,我認識麼?」
葉氤愣了愣,空氣陡然凝滯:「……你不認識。」
幾秒的沉默,黎未都輕笑了一聲:「但演藝圈裏統共就那些人吧,說不定我聽過呢?」
「普通同事而已,不紅的。」
「什麼?」
「未都,你總是好多沒必要的問題啊!」
黎未都垂眸閉。
葉氤有著人畜無害的清純面孔,和一雙清澈亮的小鹿眼。因而就連不耐煩、不客氣時抱怨的表,都顯得滿是委屈無助,讓人沒辦法生他的氣。
「既然不,多喝點魚湯吧。對了,這個周末在B市舉辦科技年會,我那兩天可能沒辦法在家陪你了,沒關係嗎?」
葉氤的雙眸瞬間閃亮亮起來:「所以,你周六晚上不會回家了?」
「……你要是想我回來,我也可以回來陪你。」
甜膩膩的油蛋糕在口中融化,黎未都皺著眉吞下去,激起胃部一陣搐。
「不用不用!」葉氤連忙搖頭,「那麼重要的年會你作為CEO怎麼能不去?雖然是有點寂寞,可我沒關係的。」
但,那明顯不是寂寞的表。
反倒像是小孩子聽說家長要出門,想著終於可以開電腦玩一會兒遊戲的興。
黎未都著蛋糕,並不願意這樣無端地惡意揣測。
「其實不去也沒關係的。」
「……」
「我本來也不想去。要不是衛軒和戚揚他們非吵著拉我一起……」
「衛軒和戚揚?」葉氤像是翻了個白眼,低頭吹了吹魚湯,「你還真是有耐心,到現在都還忍得了他們兩個哦?」
「……」
「姓衛的一天到晚單那張葬禮臉就夠人糟心的了吧,覺總跟有人欠他十萬八千似的。戚揚就更是……自以為紅,就事多貴得要命,一起吃個飯還這不吃那不吃的,矯。」
黎未都默默沒說話。
那兩個人……是他最好的哥們兒。
「還有未都,今天這個魚湯味道是不是太淡了?不像你平時的水準哦?」
「嗯,我去幫你加鹽。」
地中海的明海鹽,亮晶晶的末一點點融進白的濃湯里,被吞噬淹沒、不見蹤影。
開放式廚房正對餐桌。黎未都緩緩抬起眼來,只見葉氤的手指在屏幕上輕快地跳躍著,笑臉被投的照得亮亮的。
「……小氤。」
「小氤!」
了好幾聲,葉氤都沒有聽到。黎未都勾了勾角,眼底卻緩緩染上了一抹晦。
「小氤,你這是……在回誰的信息呢?笑得那麼開心。」
葉氤如夢初醒,手一抖,手機磕在剛端上來的熱魚湯碗邊,湯傾倒了一整張桌子。
***
朱凌連著兩星期在國外錄新歌MV。回來這天,偏偏是……結婚紀念日。
紀鍇拎著一早訂好的慶祝蛋糕,在家門口歪著頭躊躇尋思了好久。
不然,今天就先放寬心好好慶祝一下,明天……再找他攤牌葉氤那點破事?
唉……
搖搖頭。「攤牌」或許是個太過於上綱上線的辭彙。
畢竟一切都還只是捕風捉影——朱凌和葉氤的事,不止他沒有實錘,黎未都也沒有。
「有的時候並不一定需要什麼『證據』吧?」
那天咖啡廳里,黎總如是說。
「朝夕相的人有否貓膩和反常,很多時候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作就足夠說明問題。我就不信你真會一點都沒有覺察。」
一句誅心。
可當紀鍇終於打開房門,看到一地的蠟燭,以及一臉疲憊窩在沙發上等他的大明星。看到朱凌見到他進來時如同被點亮一般的笑容,以及背後的一捧巨大的玫瑰花時——
他突然開始懷疑。
懷疑是不是一切都只是自己在沒事找事、大作特作。
「熊寶寶,結婚三周年快樂!」
接過那一大捧馥郁芬芳,把頭埋進漉漉帶著水珠的花瓣中。紅玫瑰濃郁的味道,讓紀鍇想起兩人第一次度過的那個人節。
那時候,朱凌一天的生活費才只有的三十多塊。
卻花了二十塊錢,給他買了支玫瑰花。
【其實不用浪費的,人節的花價那麼虛高……】
紀鍇都有些替他疼了,可朱凌就只是微微一笑。
【鍇哥,如果我一直都沒本事給你別的,起碼這一點點心意不能再你的。】
從那之後,每一年的紀念日、人節,玫瑰花都了必不可的項目。這樣想來,朱凌完全沒變過,始終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男人、好人。
修長的手指了過來,蹭到臉頰上有些奇怪。
紀鍇皺眉抓住朱凌的手腕,發現他手尖上正繞著一隻創可。
「怎麼回事?怎麼傷了?」
「昨天拍外景時候蹭的,沒事啦。小傷而已,我在努力為我家熊寶寶掙過冬口糧呢,值得的!」
紀鍇不解:「什麼過冬口糧?」
「嗯……」朱凌看起來有些困困的,眼睛卻明亮著星辰,「因為『熊寶寶』到了冬天,不都是要去冬眠的嗎?我這兒先幫你攢好口糧,到時候就不用發愁了?」
眼眶突然一熱。
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被一句玩笑給狠狠到了。
如果他真的是森林裏的一隻熊……
那麼寒冷的冬天來時,孤零零窩在山裏,他會希朱凌能在他邊。
他一定會好好珍惜他。抱著他,用一溫暖的棕皮包裹住他。只要有他在,就不會寂寞,不會不安。因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他最心滿意足的歸宿。
都在一起這麼久了。
就算原本是個廢棄的村落,如今也該逐漸砌好堅固的高牆。葉氤又算什麼?葉氤的男朋友又算什麼?難道單憑什麼他們個臉、胡言語挑撥幾句,他就要懷疑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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