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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目紛紛落在祝清晨上。
喬愷如他在電話里展示出的那樣,風風火火又話嘮,忙說:「謝謝祝小姐啊,見義勇為,助人為樂。異國他鄉還是咱們自己人靠譜。」
大大方方點頭,「我祝清晨就好。」
這邊喬愷絮絮叨叨,典型的話嘮。
那邊的喬羽倒是已經走到了病床邊上,憂心忡忡噓寒問暖,看得出很擔心薛定。
祝清晨有一搭沒一搭和喬愷說著話,餘瞧見小個子姑娘心疼得都快哭出來了。
喲,這是對薛定有意思?
再回想起剛才薛定介紹喬羽,就只簡短說了句「喬愷的妹妹」,心裏敞亮了。
沒一會兒,喬羽去辦出院手續,喬愷自告勇去找護士要椅,推薛定下樓。
病房裏又只剩下薛定與祝清晨。
閑著沒事,坐在沙發上揶揄薛定:「喬小姐都快哭了,看來是很心疼你啊。」
薛定瞥一眼,「別胡說。」
「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哪裏胡說了?」
「同事而已。」薛定輕描淡寫,「在這說就算了,當人面別開這種玩笑。」
看來是真遲鈍。
祝清晨也懶得點破,人家的私事,什麼,索換了個話題,「你是做什麼的,方便問嗎?」
三個同事,兩男一,一起來以列旅遊?
還租了個房?
不可能。
薛定笑了笑,「你看我是做什麼的?」
祝清晨瞧瞧他這一瘦勻稱的,「搬磚的?」
他都懶得搭理。
又想起他救人的時候手利落、敏捷矯健的模樣,笑道:「總不能是維和部隊,太的後裔吧?」
男人輕笑兩聲,抬頭看,「說對一半。」
祝清晨一愣。
片刻后,薛定攤手,「我像個士兵,區別在於手裏沒槍。」
他說這話時輕描淡寫,眉眼帶笑,那笑意比窗外熱烈的日要清淡許多,可又讓人覺察出一點自豪,和一種濃烈的、不可一世的氣魄。
要等到很久以後,當祝清晨偶然翻起一本書,才知道那一天他說過的話來自一位著名的戰地記者。到那時候再回想起這一天他說這話時的模樣,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自大的男人。可自大得很討人喜歡。
而站在病房的當下,祝清晨依然雲里霧裏,「所以你到底幹嘛的?」
後傳來椅過門框的聲音。
回頭。
喬愷已經推著椅走了進來,積極主地替薛定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啊,我們是搞大新聞的!」
祝清晨笑了,「搞大新聞的?」
下一秒,頓悟,「記者?」
喬愷把椅穩穩噹噹停在病床旁邊,頭一點,抬首道:「記者中的戰鬥機,戰地記者!」
語氣裏帶著由衷的自豪。
趁著祝清晨發愣時,他又轉去扶薛定,「可以走了。」
薛定皺眉,「不坐椅。」
「不坐椅怎麼走?大哥你將就一下吧,總不能讓我背你出去吧?」
薛定臉很臭,「又沒殘廢,坐個屁的椅。我能走。」
他撐著坐起來,眉頭蹙得像是打了結,還非得站起來走路。
喬愷拿他沒辦法。
看樣子也是平常事事聽他的,如今人就是傷臥床,也沒法起起來做一次主。
祝清晨看不下去,快步走到床邊,接替了喬愷的位置。一把撈起薛定的胳膊,扶著他站了起來。
薛定還沒開口說謝謝,就被在雙膝後方不輕不重一頂。
悶哼一聲,不由自主跌坐在椅上。
一系列作快得人措手不及,眨眼間那個死活不坐椅的人就已經乖巧地端坐其上了。
喬愷都看傻了。
「厲,厲害啊……」
而祝清晨呢,面對薛定危險的眼神,大嗨嗨地笑了,鎮定無比解釋了句:「嗨呀,腳。」
腳?
到不偏不倚頂在他膝蓋後面?
薛定屈辱地坐在椅上,沒吭聲。
祝清晨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他肯定在心裏罵,當下拍拍他的肩,「都傷這樣了,還講什麼傲氣啊!病人是沒有形象的。」
薛定還是沒說話,慢慢抬眼看,面無表。
病房裏陷尷尬的沉默。
喬愷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表。
直到喬羽出現在門口,「已經辦好出院手續,可以走了。」
大大方方從祝清晨側了進來,站在椅後方,承擔起了推薛定出院的任務。
喬愷也終於撲哧一聲笑出來。
喬羽有些困,「笑什麼呢?」
沒人回答。
椅上,薛定側頭看一眼祝清晨,角微揚輕描淡寫說:「很好,我記住了。」
喬羽又問:「記住什麼了?」
依然沒有得到回答。
推著薛定出門,回頭看了一眼幾步開外跟上來的祝清晨,悶悶不樂地收回視線。
人的本能告訴,祝清晨對有威脅。
所以車行至半路,當得知在證件補辦期間,祝清晨要住進薛定家裏時,幾乎是錯愕地問出了口:「那怎麼行?你們又不,都是青年男,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喬愷就坐在側開車,一個眼神及時制止了繼續往下說。
喬羽也察覺到自己失言,停了下來。
片刻后,回頭輕聲提議:「定哥的屋子是單公寓,也就一室一廳,祝小姐住過去也不方便。畢竟定哥了傷,不能睡沙發,咱們也不好怠慢了祝小姐,讓人家一個孩子睡沙發。不如讓我哥住過去,順便照顧定哥,祝小姐就過來和我一塊兒住,我們的房子好歹有兩間臥室,兩張床。」
這個提議很合理,祝清晨原本都在考慮了,誰知一抬頭卻看見喬羽略帶敵意的目。
年輕的孩像是只小刺蝟,豎起渾的刺對待外來者。
這是……把當敵了?
祝清晨靠在座椅上,頓覺好笑,心裏有了數。
這種況下住進人家裏,仰人鼻息?
側頭看了眼同坐後座的薛定,直截了當問他:「欸,你的人品值得信賴嗎?」
薛定看一眼,「你指哪方面?」
「共一室,不會對我居心叵測吧?」
他懶懶一笑,饒有興緻,「長得漂亮的倒是有可能,你就算了吧。」
他明明是在揶揄,祝清晨卻笑了,「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喬羽:「???」
下一刻,祝清晨回過頭來,乾脆利落對說:「算了吧,為了我搞得你們三個人都不方便,我也過意不去。我對他放心的,況且冤有頭債有主,我救他一命,吃他住他也在理之中。」
「可是——」喬羽還反駁。
「既然他們倆都覺得沒問題,我也懶得自討苦吃去睡沙發。」喬愷再一次適時打斷了喬羽的話,「你也別瞎心了。」
喬羽面微沉,閉上了。
*
薛定住的地方離祝清晨下榻的酒店並不遠。
途中,喬愷特意開去酒店,幫把行李都搬上了車,退了房。
喬羽的臉全程都不那麼好看,但教養使然,依然沉默著幫祝清晨拎了一部分行李,跟在喬愷後進了薛定的屋子。
薛定住在二樓,兩層的民居陳舊仄,但相當整潔。
喬愷把薛定扶上樓,又下樓來拿椅。
哪知道祝清晨異常剽悍,一手拎了只行李箱,一手拎著椅,就這麼步伐穩穩地走了上來。
他哈哈大笑,「可以啊你,吃菠菜了吧,大力水手?」
祝清晨扯了扯角,「早飯都沒吃,你要行行好給我點菠菜我也能生吞下去。」
薛定坐在沙發上,角有了可疑的弧度。
四人共一室總共也沒幾分鐘,因為喬愷接了通電話,立馬乾脆利落把薛定托負給祝清晨,拉著喬羽就走。
「特拉維夫有罷工遊行,老劉讓我們去現場。」
薛定:「那我——」
「工傷,先歇著,我已經給國打了電話,頭兒讓好好你養傷,要。」
喬愷風風火火出了門。
喬羽慢了半拍,先是回了看了祝清晨一眼。祝清晨挪開視線,權當沒看見。
努力打起神對薛定笑言:「定哥,那你好好養傷。我晚點再來看你。」
薛定坐在沙發上,抬眼,「也不是什麼要傷,我知道分寸。組裏現在個人,凡事都要辛苦你和喬愷,你倆別替我瞎心,好好做事,別出岔子。」
一副領導口吻,一點也不理解人家小姑娘的心思。
祝清晨看了眼神黯然的喬羽,心想落花有意流水無原來就是這麼個場景。
隨著喬羽關門離去,屋裏就只剩下與薛定。
打量一圈這小屋子,單公寓名副其實,一室一廳。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牆上很明顯新近刷過,意外的乾淨。
靠近臺的地方擱了張寫字桌,上面放了厚厚一摞書。
「你在這兒住多久了?」朝沙發走去,想坐他邊先和他拉近關係。
畢竟要當一兩周房客,總不好尷尬地共一室。
哪知道才剛走近薛定,他居然閃電般出右,直接把絆倒了。
祝清晨腳下一,一頭栽倒在沙發上,險些跌個狗吃屎。慌之中,左手還十分詭異地搭在了他的大部……
趕手,抬頭怒目而視,「你幹什麼?」
突如其來浮上心頭的念頭是:難不這當真是個冠禽,喬愷喬羽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想以這殘破的軀對圖謀不軌?
沒想到的是,男人居高臨下看著,微微一笑,「嗨呀,腳!」
「……」
祝清晨做夢也沒想到,男人居然在這兒等著,一心一意報那一腳之仇……
啊啊啊啊啊啊好氣啊!
醫務人員走到面前,告知那個以列小孩並沒有到皮外傷,此刻正在做核磁共振,檢查是否有腦震。
祝清晨回答說:「我不認識。」
「那這位先生——」
「也不。」
護士明顯有些不解,「難道不是你把他們送來醫院……」
「順路罷了。」
是個怕麻煩的人,得知一大一小都沒有命之虞,就決定功退。
不然呢,還等著人醒來送錦旗?
轉往樓下走,走到一半,發覺哪裏不對。
一牛仔口袋,壞了,錢包不見了。
快步回到停車場,拉開車門四找,並沒有錢包的蹤影。
又原路返回醫院三樓,依然搜尋無果。
祝清晨站在那扇玻璃窗外,仔細回想著錢包會掉在哪裏,然後才慢慢回味過來——多半是掉在飛機失事現場了。
當時作幅度太大,只顧著把薛定往車上拖,錢包一準掉那了。
火勢那麼大,估計被燒得灰都不剩一粒。
頭疼得要命。
錢是小事,可證件護照都在裏頭擱著,這下麻煩大了。
視線落在玻璃窗裏頭,那人依舊昏迷不醒。頓了頓,一屁坐在長椅上,有了主意。
當然,此時此刻還躺在病床上飽折磨的薛定是不會知道,在他意識全無的當下,已經被人當了救命稻草,無端攤上了個大累贅。
*
痛。
哪怕人沒醒過來,夢裏也在痛。
薛定做了個夢,夢回年時分。
那一年,四合院裏的梧桐還在晚風裏輕輕晃悠,一地碎影斑駁溫。
他趴在窗欞上,隔著一層薄薄的紗窗往院子裏瞧。
昏黃的落日裏,父親拎著兩隻大箱子,把母親送上了小車。
母親站在車前,忽然回過頭來。
他沒躲沒避,還是一不站在紗窗後頭,對上的視線。
劉學英已然扶上車門的手驀地一松,調轉回來,走進了裏屋。
蹲下來,把兒子攬懷裏。
「定兒,好好念書。」
九歲的薛定站在那,忽然問了句:「以後我就沒有媽媽了,是嗎?」
「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走?」
「因為我和你爸離婚了。」
「可你是和他離婚了,又沒和我離婚,為什麼要離開我?」
薛振峰站在門檻外頭,看著這一幕,沒說話。
劉學英兒子的頭,「媽媽只是不再跟你和爸爸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我你這件事,半點也不會變。」
薛定從懷裏掙出來,問:「你們為什麼離婚?吵架了嗎?」
「沒有。我們沒有吵架,我和你爸爸現在,將來,會一直是好朋友。只是一直以來因為工作的緣故分隔兩地,我們都已經習慣各自過日子了。」他的頭,也不期盼他能理解,「將來你一星期跟著爸爸,一星期跟著媽媽,行嗎?」
薛定後退一步,想了想,回答說:「不用了。反正我一直也是跟著爺爺,我今年九歲了,沒有你們也長這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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