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長家相對其他村民家顯得富裕、整潔許多。
李咎給里長家的幾個子兒、幾尺布,私下里又塞了一盒鄉下結婚常見的紅絨花。里長家的一見那盒子紅絨花,喜歡得不得了,于是索把放雜的房間收拾出來給他們用,還來大兒子給燒了個火盆送過來,高高興興地說等過了晌午吃早飯給他們擺兩雙筷子。
雜間其實是個閑置的普通臥室,只是堆滿了雜罷了,里長家的把雜清掉之后,看著很齊整。
李咎放任門開著,并不關上,連簾子也不打,將手放在火盆邊烤暖了,借著翻包袱的功夫從倉儲里找合用的東西,邊找邊和小姑娘叨叨:“我和孩子就沒怎麼打過道……如果哪里說得不對,或者讓你不高興了,你記得要告訴我。”
李咎先從服裝倉庫的民族風、復古風的服堆里翻出幾件不打眼的服:一系帶的復古睡,絎薄棉,足可以臨時當秋秋穿穿;一雙出口日本的足袋,雙層含絨的;一條系帶的闊可以當這時候的袴穿,呢材質,又輕又暖,長度估著能把小丫頭整個裝起來;一件羊材質針織的衫子;再一件仿褙子形制的外套,里層仿羔羊絨,外層仿麂皮絨,背后和下擺還有繡花,又漂亮又擋風還保暖;最后還有一雙保暖的小棉鞋,很寬松,但是不防風。
因為怕被人懷疑為何一個男人孤在外會帶上小孩子的服,因此李咎拿的都是自己能穿的尺碼,將服拆掉包裝,然后裝作剛從包裹里取出來一樣將服放到一旁,對幺娘說:“這幾件服都是新做的,沒上,你去洗個澡,出來換上新服。這幾件服可能大了點,我也不懂這些,你自己看看怎麼挽起來。這個鞋子不能沾水,你洗完干再穿上。”
說到這里,李咎又翻出來一條大巾:“水用這個,別用人家的帕子。”
倉儲大超市里還有幾個國產妝品牌,李咎從“謝春林”里拉出一些瓶瓶罐罐的試用裝,分別是一瓶洗發,一盒油皂,一盒潔面膏,把外包裝去掉了只留下瓶子,也拿了出來:“這是頭油之類的東西,我剛才看見了你頭發里面有虱子,這東西不好祛除,等到了城里我想給你把頭發剪了,涂上藥養一養。今天我若是剪了你的頭發,估計你也不自在,村里還有人要說你找了個不好的主家。所以先用這個洗干凈吧。這一瓶白底綠花兒的是洗頭的,這一盒的是洗子的,這一小塊兒白的是洗臉的——你用它把手上的腳上的傷口都洗干凈,出來我給你上藥。記得,一遍洗不干凈就洗兩遍,要洗到水清才行。”
余幺娘接過三個貴的小瓶子盒子,認真地點點頭。
李咎笑道:“別拘謹,這東西不值錢,就算失手砸了也不值得什麼。”說著他又擺出一排來,這那霜的,又致又小巧,能活生生把直男看暈過去,“等你收拾好了過來再往臉上這些,就不怕冷風吹臉了。這兒我不,你找里長家的問問在哪洗澡,洗完再回來。快去吧。”
余幺娘抱著服、巾和三個瓶子盒子,暈暈乎乎地往外走去找里長家的問洗澡的地方。
里長家的正在廚房準備飯菜,見幺娘來了,道:“怎麼了?你家老爺讓你來做什麼?”
余幺娘輕聲說:“老爺讓洗澡換上新服。”
里長家的說:“柴房有個大木盆子,水缸在后面,如果水不夠了就到后頭井里打兩桶水。哎,這就是你老爺給你的服嗎?”
幺娘點點頭:“是的,老爺還給了條老大的汗巾子,我瞅著裁開來能做一條衫子了。”
里長家的手,翻了翻余幺娘手里的東西,道:“你是遇見好人家了,你瞅瞅,這麼厚的布,還是新的,我們做服都沒得這麼好的布,老爺卻給你做澡巾用。這些服也俏,看著也是新的……我以前在縣城給人漿洗服,縣太爺家我都去過,就沒見過這樣又和又輕巧的料子。你再看,這個子上面都有暗花,里頭穿的小襖兒小兒都有提花,布又織得這麼,多費功夫,多好看啊。”
余幺娘道:“就是做服的人手工不大好,雖然針腳均勻,服邊也鎖得好,但是線頭太多了,角角落落的也糟得很。”
“這是好事兒。如果他家什麼都好,李老爺買你回去做什麼?就算這會子喜歡你,你比不得他家其他人,時間長了他也就把你忘了。”里長家的又打開放香皂的盒子,只見那盒子也不知識什麼材質做的,比桑皮紙結實得多,又不像木板做的那麼。上面花花綠綠,紅的底上畫著一個窗景,里頭一個活像真人似的漂亮的人,穿金戴銀的,幾個大字們也不認得是什麼。打開蓋子,撲鼻一陣花香,也說不出是什麼花,似桂花非桂花,似茉莉非茉莉,馥郁極了。
里長家的奇道:“這是什麼?就是在縣城我也沒見過這樣的。”
“老爺說是洗子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個用法。”
里長家的于是囑咐媳婦和兒子來做飯,自己領著幺娘到隔壁雜間,拖出來大木盆子注滿水,兩人一起研究了半天這些東西怎麼使用,最后磕磕絆絆的也就用上了。
余幺娘頭一次洗完,那水都是發黑的,前前后后洗了三四次,見了水都清了,這方算洗好了。這一番折騰下來,里長家的可以說十分羨慕余幺娘了。那三樣洗頭發洗子的,真是又方便又干凈,洗完了整個房間都散發著香氣,上著膩膩的,十分舒服。
里長家的幫幺娘將頭發干,先驚訝一番大帕子吸水極快,比一般的布頭合用,再見那頭發又蓬又干凈,只覺得自己頭皮發。也想買到這個洗頭洗臉的東西,但是估著大戶人家自己的東西,怕是極為貴重,也就只敢想想罷了。
幺娘把偏大的服都穿上,那條袴被提到了口,系帶在肩頭胡扎住,腳也扎起來,活像現代人穿的背帶一樣,就這麼一條長,就讓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再穿上又又輕的衫子,套上外套,幺娘覺得就算讓自己去外面繞村子跑個十來圈都不會覺得冷。
余幺娘把手暖在外套的口袋里,說:“這個真的好暖和,老爺對我真好,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報老爺。”
里長家還在研究那個大浴巾,說道:“老爺吩咐你的事你照做就是……不過他如果打你,你記得別扛啊。這世上誰當奴婢的不挨主子打罵?就算是親兒子親兒也有吃棒的時候,你只別死心眼兒。”
余幺娘聞言,想了想,從柴火堆里出劈柴的刀,把自己那一把烏的好頭發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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