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夫、欽命范節度使封常清站在秦晉面前,他果然如史書上所言,長相其貌不揚,一雙眼睛甚至還稍有斜視。唐朝選須考核言書判四項,其中形偉岸這一條首當其沖。以封常清這等形,如果不是憑借赫赫戰功,別說至史大夫,只怕連吏部選這一關都過不去。
就在剛剛的一戰中,封常清邊僅存不多的銳部曲又損失了將近半數。從他久歷兵戈風霜的臉上,秦晉看不出波。
“足下是新安縣令?”
封常清直視著秦晉,這種咄咄人的目,讓他很不適應。
“下并非縣令,是本縣的縣尉!”
“哦?”秦晉的回答引來了封常清的疑,一般遇到這種急狀況,當家作主的一定是縣令,就算沒有縣令總還有縣丞補上,可是新安的形著實另類,居然只有一個縣尉。
陪同在側的陳千里當即誠惶誠恐的解釋道:“蔽縣縣令意投敵,已在今日早晨被府君率團結兵誅殺,縣丞于此前就已經被縣令崔安世所害。”
陳千里見過最大的都沒有超過正五品的,封常清為邊將節度使,拜史大夫,在他眼里已經是高高在上而不可攀附的人。他絕沒心如秦晉一樣先暗自品評一下其人的樣貌,只激和張就占據了他心理活的全部。
封常清微訝異,看不出來面前這個稍顯文弱的縣尉竟有帶兵剿逆的膽量和能力。但他并不打算與秦晉談及此事,很快就轉了正題。
“并非封某要手新安政務,實在是叛軍兵鋒太盛,新安又地沖要,逆胡肯定對此地志在必得。不如請縣尉帶兵先撤離新安,以保存實力,將來朝廷大軍收復失地后,再回來也不遲……”這個建議中并沒有提及百姓,試問大軍撤退,又有誰會拖家帶口呢?都說慈不掌兵,多年的兵戈生涯,他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在唐代還沒有形明清那種地方守土有責的觀念,打不過就跑也是很正常不過的行為。封常清言語中很是客氣,所做的判斷也與秦晉此前所推測的大致無二。
這些話,如果封常清再早幾個時辰說出來,秦晉將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現在他卻已經有了新的打算,自然不會俯首認同。可他邊的陳千里卻然變,封大夫戰功赫赫,聲震西域,既然明說新安守不住,可能新安真的就要遭遇滅頂之災了。
“府君?”
陳千里心很矛盾,不知該說什麼好。
秦晉的回答讓縣廷大堂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正因為新安地沖要,才不能輕易放棄,否則將助長逆賊士氣,墮了我大唐將士的士氣聲威!”
這些話當然是言不由衷之語,秦晉不打算離開,也不希封常清離開。因為這一去,封常清將一步步走向死亡和毀滅。
很快,李隆基將會以一道敕書罷免了封常清的一切職、使職,令他白效力軍前。這僅僅是封常清厄運的開始,接下來年逾古稀的大唐天子將很快置他于死地,與之一同被冤殺的還有他的老上司高仙芝,這兩位聲震西域的名將就此化做黃河岸邊的一抔黃土。
秦晉認為,如果能將封常清留下來,說不定會有所改變,為此他愿意試一試。
“新安百姓將希寄托在下上,下又豈能失信于人?大夫好意,下承之至,只是新安人手有限,至多只能派遣一百團結兵,護送大夫返回關中!”
聽了秦晉的說辭,陳千里差點沒將眼珠子掉在地上,他如此說可是無禮到了極點,這不是在諷刺封常清不顧地方百姓而只顧自家逃命嗎?同時變的還有封常清的隨從,只是這些人都十分規矩,沒有封常清的命令,他們連話都不多說一個字。
面對冷嘲熱諷的新安縣尉,封常清不怒反笑,稱贊秦晉勇氣可嘉,可隨即又話鋒一轉:“有報國民之心固然可嘉,如果僅憑一腔氣,封某還是要再勸上一勸。敢請教足下,若守新安當從何手?”
秦晉并不知道,剛才的對答以后,封常清已經將他歸于空談闊論之輩。
“新安為漢函谷關故地,四山環抱,皂水由城南依山向東而過,城墻雖低矮殘破了些,可依舊不失形勝險要,如果決意守城未必難有作為。下以為,能否守得住新安,關鍵不在新安本,重點有二,前者在于河北道,后者則在于兵馬副元帥!”這個天下兵馬副元帥指的自然就是提兵出潼關的高仙芝了。
“哦?愿聞其詳!”封常清有些訝然,這個年輕的縣尉很明顯是從全局的角度在考慮河南戰事,而且也已經猜到了他所要描述的戰略意圖,逆胡的老巢范就在河北道北部,如果派一支兵北上,的確會攪逆胡的計劃,安祿山也必然要揮師救援,然后以此可以牽制他們對以西的攻勢。
但這些都只是假設,派出一支兵又談何容易?如果真有那麼多兵,自己又豈會被招募的市井販夫毀掉一世令名?再說,就算派出一支二流人馬,河北道已經盡沒于逆胡叛軍手中,去了不也是自投死地嗎?
“河北道二十四郡投降逆胡的員,多是為勢所迫,這些人里的絕大多數仍舊心向大唐,相信很快便會有各郡相繼重新歸附朝廷。安祿山未免后路被斷,也一定會分兵派出得力干將北上平,如果朝廷對此視而不理,河北道歸附諸郡就撐不住多時日。相反,如果朝廷能在河北道派遣一支兵,牽制住安祿山北上的援軍,只要拖延的時間越久,逆胡叛軍別說向西攻略,就連坐守都將因為戰事的膠著,而變得岌岌可危。”
封常清覺得這種假設未必能夠立,多年來他在安西一直飽朝中文攻訐,對文的很差,在他的印象里這些人要麼是那種只說話不做事的空談闊論之輩,要麼就是玩弄權的詐小人,這種人怎麼可能為朝廷火中取栗?
就算還有人心向朝廷,當地的郡縣員手中沒有兵權,在沒有朝廷大軍抵達之前,如果輕舉妄,豈不是以卵擊石?他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假設上與秦晉糾纏。
“對新安而言,終究是遠水難解近!”
秦晉卻道:“有大夫坐鎮新安便又不同了,若河北果真有郡守起事,還請大夫向副元帥請一支兵派往河北道以作奧援。只要以上兩點盡皆齊備,下就敢下軍令狀死守新安!”
對此,知歷史走向的秦晉深有底氣,他相信常山太守杲卿是不會讓他失的,按照時間掐算,現在沒準已經正式起事反正了,只是由于通訊息的不便利,消息還沒傳到河南。很快,河北道二十四郡將會有一多半重新歸附朝廷,如果把握好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安史之說不定就會被掐死在襁褓之中。
秦晉的一雙眸子里,充滿了倔強和熱切,封常清好像看到了幾分自己當年的影子,當年高仙芝不也是對他嗤之以鼻嗎?
“好!如果河北道二十四郡果真有員起事反正,封某就如你所愿!”
出了縣廷,陳千里滿頭冷汗的追了上來,秦府在封常清面前面不改據理力爭,使他更為折服。又見秦晉在封常清面前信誓旦旦能夠死守新安,本來搖的決心又立時重新堅定。
“天已晚,府君要去何?”
秦晉急著離開,是惦記著兩件事。一件是看下午一戰傷的團結兵,另一件則更是事關重大。
團結兵出戰三百人,傷者超過五十人,而且幾乎全部是肢重創,將來就算有幸傷愈存活下來,也一定或多或都留下殘疾。
現在最寶貴的就是人力,一戰損失現有團結兵的十分之一,怎麼他不心痛連連。為了增加城中人力,也減百姓被蕃兵屠戮的幾率,他決定將所有關城以東鄉里的百姓悉數遷移到城,或者關城以西。因為新安城夾在南北兩山之間,蕃兵若想繞道關城之西將十分困難,這在某種程度上為百姓們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安全保障。Μ.166xs.cc
夜里,東城外幾次有馬蹄作響,團結兵們都為此高度張,好在平安撐到了天明。昨日一戰讓團結兵們對蕃兵的戰斗力有了清醒的認識,離黑暗夜的籠罩后,人們心的忐忑也隨之驅散不。
校尉契苾賀奉命集結團結兵于校場。很多人都注意到,校場上堆放著上百支丈余長的木桿。團結兵們都識得,這些小臂細的木桿是制作長矛的半品。
只見秦晉去了平日里的青袍,穿上了一與士卒一般的甲短,在校場中肅容而立。團結兵們集結完畢,佐吏開始指揮雜役分發木桿,這種木桿比之原來的陌刀糙了不是一點半點,僅僅在頭部斜切出尖刺,端在手中哪里還有半點大唐軍威,倒像個十足的農夫。
“從今日起,這些長矛就是諸位的武!”
從昨日的戰斗里,秦晉還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陌刀這種武號稱斬馬劍,雖然足夠良,但如果沒經過足夠的訓練,將很難發揮威力,甚至對使用者本而言,會造某種負面影響。
經過一夜思考,秦晉終于想到了稱霸歐洲千年時間的長槍陣。這種軍陣笨拙無比,毫無機能力,在慣常于長途奔襲唐軍眼中,自然毫無價值。但是秦晉所看重的正是它的笨拙。
這種以長槍為主要作戰武的軍陣,戰作只有一個,向左前方直刺。士兵們再也不必進行相對復雜的陌刀訓練,臨敵一刻只要他們記住這個向左前直刺的作就大功告。
而且有一點更為重要,長槍陣正是克制騎兵的利,蕃兵叛軍多騎兵,一旦在野外遭遇,就算不求取勝,以練的長槍陣,自保也當綽綽有余。當然,為了克制蕃兵的騎弓,秦晉還打算進一步訓練弩手與長槍陣之間的協同作戰。
契苾賀深唐軍長途奔襲,陌刀陣戰的傳統戰所影響,對手中的丈把長矛很是不屑一顧。小臂的長矛掂在手中,分量不輕,整個矛甚至連最基本的打磨都沒有做過,很多木刺扎手不已,就憑這種簡陋的武怎麼能比陌刀還好用呢?
但這是秦府的命令,所有人都必須執行,至于行與不行,是騾子是馬,只有拉出來溜溜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