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千鶴不暇答應,先撿大塊牛吃了許多,隨后喝酒。不待呼喚,的早又添了一壺來。黃千鶴本來食量兼人,而今了一日夜,真是不擇食,頃刻間,吃了五大盤牛、三壺酒,還是不夠。正待要喊添,忽然覺得一陣頭眩,只見四周房屋都將起來,一想不好,這里是黑店。想要站起來時,已是四肢無力。
卻聽那的笑道:“好,好,倒也,倒也。”一語未了,黃千鶴果真不由己翻倒在地。
的把臺上杯盤從容收拾進去。黃千鶴一個包裹、老道一柄拂塵,一腦兒拿去。末后拿了一麻繩,將黃千鶴縛了個結實,只輕輕一提,便把黃千鶴提到里面,縛在一木樁上,出來喊他漢子道:“你也該醒得了。我獨自將買賣做下來,你倒睡得自在呢!”
那人被喊醒了,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了眼問道:“那只羊也不?”
的道:“你自去看。”那人在一面打呵欠,一面走將過去,將黃千鶴渾打量一下,重走過來對的說道:“這漢子倒生得結實,看來也有些本領。”
的道:“管他有本領沒本領,快些把他宰了就得了。”
那人笑道:“你沒聽人說猩猩惜猩猩,英雄英雄嗎?”
的接著說道:“得啦,像你這睡不醒的呆鳥,也算是英雄,那天下人盡是英雄了。”
那人道:“我不和你辯,究竟這漢子有多油水?”
的手中正拿著那柄拂塵,看柄上雕鏤的花紋,聽他問便將拂塵向他臉上一揚道:“油水,油水,你拿這個去做和尚罷。”
那人一看拂塵,吃驚道:“且莫說笑,這拂塵敢是青云道人的?”
的聽說“青云道人”四個字,便道:“不差,我也有些疑。”
那人將拂塵接過去一看,指著柄端上說道:“你瞧,這一瓣紅葉子,便是他老人家的記號。如此看來,那漢子想也不是外人,快救他醒來再說。”邊說邊將拂塵恭而敬之地掛在壁上。的早把黃千鶴釋了縛,噴上幾口冷水。
黃千鶴接連幾個噴嚏,便蘇醒過來。定了定神,睜開眼看時,自己躺在地上,一陣腥直刺鼻管,對面墻上掛了幾把開膛剜心的尖刀,白壁上染滿了污,壁角里還有幾個骷髏,心想:“真是個殺人場!我在江湖枉混了許久,今日反被這對狗男做翻,真是六十歲老娘倒繃嬰孩了!”
再一看自己上并不縛著,覺得奇了,這對狗男真大意,蒙汗藥麻翻了人,連縛都不縛,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黃千鶴該有造化。但是事不宜遲,便站起來,舒了舒筋骨,在墻上摘下一柄樸刀,除了這對狗男也好。
剛踏出門口,那人卻也將進來,幾乎撞個滿懷。黃千鶴心頭火起,一手中樸刀,便向那人口刺去,那人一閃跳了開去,喊道:“你這人不講理,自己有了命,便要別人的命!”
黃千鶴罵道:“瞎了眼的強賊!不要你的命,還留你在這里多害幾個人!”說畢把刀直那人。
那人只是喊道:“別手,有話要說!”黃千鶴哪里肯聽,把刀一路使將過去。
那人一面招架,一面仍喊:“都是自己人,不論傷了誰,都是不好,青云道人面前說不過去。”黃千鶴不明白青云道人是怎樣一個人,全不在心,只顧殺將過來。
的忽跳至面前,手提一花槍,喊丈夫道:“這人不講道理,目無尊長!且待我拿了他再說。”遂使花槍,直戰黃千鶴。
黃千鶴本領雖高,卻因奔跑了一日夜,又了蒙汗藥,神未復,家伙又不合手,十幾回合右上早著了一槍。只聽有人喊道:“莫傷我徒弟,貧道來也。”
黃千鶴眼快,見來者正是他的師父。那老道依舊右掌中托著兩枚鋼丸,得兒當,得兒當,不住地旋著。忙喊道:“師父!怎麼會上這兒來?”
老道點了點頭,且不與他說話,笑向那夫婦二人道:“怎麼啦?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知一家人了。”
的早扔了花槍,斂著手笑道:“大師伯,原是這們說啊。不是看見你老人家的拂塵時,子闖得更要大呢!”
老道道:“別的話休說,我且與你們介紹一下。”便對黃千鶴道:“你過來見見師兄師嫂,這兩位就是江湖上人稱‘懶虎’沈三郎、‘蝶兒’秋三娘的,是你家三師叔的徒弟。”
黃千鶴過去作了揖。秋三娘還禮不迭,笑道:“師弟休見怪,剛才都是出于誤會的。”說著又笑向老道道:“大師伯,你老人家只說了我們兩人的名字,卻不將這位師弟姓名說出來。”
老道笑道:“你這位師弟的名字,當然要給你們知道的。你們且問他可曉得我的法號?”
沈三郎、秋三娘都怔住了。
黃千鶴一聽,忙向老道跪下,口稱:“師父,弟子莽,未曾請問,務乞賜示。”
老道大笑道:“你且起來。”
沈三郎在旁,了睡眼,失聲道:“大師伯,是怎樣一回事?怪道方才手時,問他青云道人可知道,他卻全然不知。”
老道對黃千鶴道:“你可聽得?青云道人便是我的法號。”并將收黃千鶴為徒弟的形說了。
沈三郎道:“原來師弟就是震山虎黃千鶴,久聞久聞,我怎敵得?要不是我渾家幫忙,早吃師弟打敗了。”
秋三娘在旁失驚道:“我傷了黃師弟一槍,到這時只管說話,快讓我拿金創藥來。”
黃千鶴被他一提,才覺得上疼痛,及至敷上金創藥,痛便止了。
青云道人笑道:“不打不相識,現在你們都相識了。快拿酒飯來我充,吃了還得去趕正事。”
秋三娘笑應著,里面去預備。沈三郎坐在一旁,早又伏著桌子睡了。
黃千鶴將凳子挪近些,也不暇說別的,先低低的把昨晚宏寺所見,稟知青云道人。
青云道人道:“這些事早就知道,因為一時沒閑來干涉,他們益發肆無忌憚起來,而今合該這些孽障惡貫滿盈,除了他們也好。可是這件事難免要開殺戒,我卻不愿為這些事破例,你們又干不下。也罷,你吃了飯,由此向東三十里連環塢地方,把你五師叔竇千生請來,他自有辦法。”
黃千鶴里雖應著,心里卻在想,師父怎麼看我不起,我本領縱不濟事,諒來對付幾個賊禿,總不致僨事,而且沈三郎夫婦就是幫手。你師父不開殺戒,有甚關系?何必的去請什麼五師叔呢?
但是,他老人家吩咐了,卻不可違拗。忽爾一個轉念,我何不如此這般,好教他老人家知道我不是沒用的。主意打定,正好秋三娘搬出酒飯來,他便先吃了飯。
青云道人又把拂塵給他,并叮囑道:“速去速來,今晚此事干好還得到別去哩。你第一要留神,你家五師叔是一個不拘形跡的人,你須小心才是。”
黃千鶴接過拂塵,拜辭出來,向東順著山腳,直奔連環塢行來。黃千鶴這時肚子已飽,神恢復,連用神行功夫撒開大步,不一會兒已走了二十多里,生恐走僨了途徑,耽誤事,因向田里的農夫問道:“大哥,這里離連環塢還有幾多路?”
那家夫正傴僂著子,拔那田里的蕪草。忽聽有人問他路徑,抬起頭看時,不嚇得他怪一聲:“我的爺啊,你怎麼又來了呢?”頭也不回轉飛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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