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千鶴道:“英兄,據我昨晚看來,那宏寺的和尚不過能來得幾手,哪會有甚大本領,不知我師父卻看得十分鄭重。要是昨晚我有了合手家伙,早把那些賊禿砍了,可以省卻不麻煩。”
上英道:“大哥,那些和尚切不可小覷他,若沒些能耐,怎會站得住。大師伯老謀深算,一定有竹,才命你來請我師父的。”
黃千鶴只是不信,走了一程,又道:“英兄,時候將晚,到沈大哥那里,想還有不路。”上英道:“不遠,不遠,再繞過一個山頭就到,往西即是宏寺了。你看,那邊一帶林子,林子里的黃墻,不就是嗎?”
黃千鶴向西去,果是宏寺。便道:“英兄,這里既近宏寺,我想先去探個虛實,再回報我師父,等他老人家吩咐。”
上英遲疑道:“大哥去探聽則可,手卻不能,要失了風,不是自討苦吃,也教大師伯不樂。”
黃千鶴一心要顯自己的本領,好教師父、師叔以后不要小覷他。當下便應道:“看一看形便走,你只替我巡風。”
上英年輕,被他說得心,也就答應了。二人便迤邐往宏寺來。
黃千鶴心想,若能今晚順手把那些賊禿殺個干凈,也讓我在江湖上留個名。
走不多路,上英道:“我二人呆麼?太剛下去,怎麼就好去做穿瓦越脊的勾當!不如這時去尋個地方飽一飽肚子,再去不遲。”
黃千鶴道:“不差,我也這們想,可是,在這山野地方,除了樹木蕪草之外,左近不見一戶人家,怎生是好?”
上英道:“有,有,有,你隨我來瞧。”說著一人幾個箭步竄上一座嶺子。
黃千鶴遂也跟上去。
上英指著一道:“你瞧,那面山坡下不是有屋子?門首飄飄的不是酒簾子?且到那里喝幾碗酒,解解再說。”
黃千鶴道:“也好。”
二人奔下山嶺,走近看時,正是一家賣酒的。因為天晚了,鋪子已收拾起來。里面卻有火。上英剛要進門去,里面卻走出一個胖大和尚來,赤著上,出半來,
一件布衲搭在肩上,凸著大肚子,歪歪斜斜,直撞出來,已是醉了八九分,正與上英撞個著。幸而上英機伶,一偏讓了。那胖和尚把眼使勁瞅著上英,不住地對他上下打量,上英只做不見,自顧走進酒店。
黃千鶴離得遠,胖和尚似沒瞧見,只顧走了。黃千鶴卻看得分明,這胖賊禿不是別人,正是昨夜在宏寺所見舞禪仗的一個。這和尚的本領好生了得,若與他對敵,就恐勝不了他的禪杖。
莫如乘他酒醉沒防備,先剪除了他,那時也可一勁敵。想罷,不及與上英商量,便悄悄地跟那胖和尚走了一截路。黃千鶴颼地出那柄寶劍來,一個箭步躍上去,覷準胖和尚的脖子就要往下剁,忽聽那胖和尚哈哈一陣狂笑,黃千鶴一驚,忙收住了劍。
只聽那個胖和尚笑聲過后,接著便唱道:“酒兒多麼香啊!姐兒多麼妙啊!酒香喝不醉,姐兒睡不厭,哈哈。”
胖和尚唱了又笑,笑過又唱,黃千鶴提劍在后,恨得牙地,暗罵道:“賊禿,一眨眼便要送你回老家,看你樂也不樂!”
那胖和尚只顧唱著,笑著,全不知道有人在后面算計他。
這里,黃千鶴一手中寶劍,一劍對胖和尚的脖子揮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劍鋒剛到頸子邊,胖和尚霍地往下一蹲,劍即落了空。幸而黃千鶴留著心,不曾將撲跌了,忙把劍往懷里一收。
那胖和尚就地一掃過來,黃千鶴腳一空避過了,將寶劍往下便剁。胖和尚早突地跳向開去。黃千鶴怎肯放松,呼的又是一劍刺去,胖和尚不及躲避,將臂膊往上一迎,黃千鶴暗笑:“這賊禿活該死!這一劍擋著一條臂,臂定分作兩截。”
哪知不然,劍砍上去,非但胖和尚的臂沒分作兩截,卻把黃千鶴的右臂震麻了半截。黃千鶴大吃一驚。暗想這賊禿是會鐵布衫,便把劍法變,只揀他咽兩眼刺來。那胖和尚見他變了劍法,便將搭在肩上的布衲拎著一端,劍來即將布衲往上裹。
黃千鶴心想,這和尚倒刁,與其力敵,不如智取,因把劍向胖和尚一晃,撲的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胖和尚趕上就想用腳踹,黃千鶴一個鯉魚翻,一劍向胖和尚咽刺去,只聽胖和尚哈哈一笑喝道:“來的好!”把手中布衲往上裹,用力只一帶,飛起一腳,黃千鶴一松手,寶劍早手而去,不覺有些慌。
那胖和尚且把布衲連劍拋在一邊,拍著肚子喝道:“好小子!來罷,有本領只顧顯出來。”黃千鶴雖著慌,卻不畏怯,便空著雙手相敵,戰了一會兒,漸覺不支。
胖和尚卻步步過來,把兩條臂膊使得沒一些空隙。黃千鶴心一慌,便了手腳,早吃胖和尚打了幾拳,只苦逃不得。
正在萬分危急之際,只聽后弓弦響,一顆彈丸直飛向胖和尚頭上,胖和尚只喊聲啊喲,一手按了左眼便逃。
黃千鶴也不追,尋那發彈子的人時,卻就是上英。上英一手提著彈弓,一手握著幾顆彈丸,過來喊道:“大哥我好找啊,你怎麼會到這里來和他手?若小弟遲一些到時,還吃那和尚輸了呢。”
黃千鶴好生慚愧,因道:“這賊禿,我昨晚在宏寺見他舞得一手好禪杖,而今想先除了他,不料他甚是了得。”
上英道:“這和尚我認識,就是鐵臂頭陀,虎面頭陀的師弟,剛才我踏進酒店時,他狠命瞧著我,我卻故意避他,因為鐵臂頭陀非但氣力好,也有一些智謀,剛才你和他手時,我早在一旁瞧,見大哥勝不了他,我才打這們一彈,看他逃走時一手按著眼,恐怕已傷了他眼睛,銳氣已折,我們正好尋上門去。”
黃千鶴收起地上寶劍,上英前面引路,仍到那酒家。
小二過來笑道:“上大爺,朋友找來了嗎?這位爺想是外鄉人,到這山叢里便迷了路。”
上英含糊應了幾聲,便教打兩壺酒,切兩盤,又做上三斤面,小二一一取來。
二人正在,酒面一刻兒便吃完了。
上英喚小二再添來,小二裝著笑臉道:“不瞞二位爺說,這里店小,酒備得不多,所有的,在日里早賣完了。剛才二位爺吃的酒面還是小的們自己吃的。因為是二位爺,不能不勻出些出來。若要添時可早沒了。”
黃千鶴不耐道:“你們這鳥店,客人上門吃不飽肚子,教人難過。我偏不信你們沒有,沒有也要你拿來給我們吃,若再嚕嗦,便打碎了你這鳥店。
小二哀告道:“我的爺!實在空了,要有時,我早拿出來孝敬二位爺了。”
黃千鶴聽得后面刀砧聲雜雜的,便站起來踱到里面,見三四個廚子正在忙著燒菜切,大碗小碟擺了一臺,黃千鶴不見猶可,一見怒從心上起,奔回來對準小二臉上劈啪兩掌,罵道:“囚囊,后面燒的是什麼?倒拿話來哄我們。難道我們吃了不給錢?”說了又要打。
小二被打得滿臉紅,抱著頭只是躲,里只喊:“上大爺救我,上大爺救我。”
上英便攔住黃千鶴,教小二:“里面去取酒菜,若再推托,便要你的命。”
小二哭喪著臉道:“上大爺,這可難住我了。”
黃千鶴道:“你說!你說!”
小二道:“后面的酒菜不能賣給人的,是宏寺里的大師父定下的。”
黃千鶴罵道:“放屁!哪有和尚吃酒的?”
小二道:“爺啊有所不知,這宏寺的和尚卻與別的和尚不同,不但是酒,就是……”剛說到這里,里面轉出一個掌柜的喊道:“小二,你又快了,倘要惹出是非來,包你又要吃不了兜著走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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