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闌不聲地打量秦纓的背影,華服矜貴明艷,卻蹲在污泥邊上,亦不怕此便是殺人拋尸之地,而思維迅捷,竟這樣快便發現了關竅。
他對崔晉道:“伯爺派個小廝,去找那看渠門的人問問。”
崔晉自去吩咐管事,而謝星闌倏地眉頭一皺,他竟看到秦纓手到污泥之上,對著那殘缺的腳印比劃著什麼,又嫌比劃著不夠利索,轉而拔下了發髻上的玉釵。
謝星闌忍不住問:“有何古怪?”
秦纓將玉釵笨拙地回發髻之中,起道:“沒什麼,隨便看看。”
謝星闌瞇眸,卻并未繼續問,這位云縣主名聲在外,雖然不知葫蘆里賣著什麼藥,但他肯定不會把破案的希放在上。
崔慕之十人來的很快,他們被翊衛帶著,從假山西面繞到了山出口。
謝星闌也不做解釋,只道:“今夜除了陸嘉,你們都到過此,且前后分了五撥,眼下,將你們如何游玩,是否分開獨行,以及什麼時辰來,又在停留了多久一一道來,這對找到兇手十分重要。”
眾人面面相覷幾瞬,很快,趙雨眠先開了口,“我和簡姐姐先來的,來的時候,應該是戌時二刻前后,此地我們來過幾次,進去后擇了一條中道走,但里頭太黑,我們二人有些害怕,很快便出來了,不曾分開過,在里面停留了半刻鐘不到。”
下一個開口的是傅靈,“我是和舒月一起來的,就在雨眠們之后,我們分開走,也不記得是哪條路了,但我們大聲喊話能互相聽見,在待了一刻鐘吧,本想早點出去的,但我們走岔了道耽誤了時辰,這中間分開的時辰有些久,超過了半刻鐘。”
傅靈不知為何有此問,說完這話,有些懵懂地看著謝星闌,謝星闌又去看薛銘與裴朔,薛銘語聲干地道:“我和裴朔同來,也是分開走的,這地方我來過一次,我想走通那條路來著,結果耽誤了太久,燈籠又沒了燈油,便放棄了——”
裴朔接著道:“我繞來繞去,反倒和他繞到了一起,最后一起出來的,也就一刻鐘吧,出來的時候,半路到了趙姑娘他們,們來找玉佩。”
趙雨眠輕腰間飾,“不錯,我回梅林之后才發現玉佩丟了,他們幾個陪我一起來找,我和傅靈,還有簡姐姐在外找,他們幾個則進里頭找,結果進去不久,我們便在外頭找到了,便喊話讓他們出來,前后也不過一刻鐘。”
謝星闌略作沉,又去看崔慕之,崔慕之便道:“我們來的時候,應當已經過了戌時六刻,因盧瓚說他從未來過假山,我和林潛便帶他來轉轉,我們三人,走了兩刻鐘才出去,在分開時,林潛去了最底下那條路,我和盧瓚在上面這條,分開的時辰超過了一刻鐘。”
“出口之后看到……”崔慕之一頓,語聲更冷地道:“看到云縣主在外,后來我們三人便又回了梅林,見天燈取來了,還放了天燈。”
他不停還好,如此一停,反倒強調了秦纓隨行之事,又給秦纓惹來幾記鄙薄的眼神,見秦纓施施然站著,毫不為此慚,眾人更覺面皮極厚。
秦纓哪里管得了這些,推算眾人的證詞,發覺只有崔慕之這一行進的時間最長,且林潛與他們分開走,他一來一去,再加上殺人拋尸,只看時辰必定來得及,而他是崔婉的表哥,與崔婉相,肯定還不止一次來過此地,難道是他?
秦纓想到此,下意識去看謝星闌,卻發覺謝星闌也正盯著林潛,隨即嘆,謝星闌長著一顆七巧玲瓏心,這一點倒是沒變。
但謝星闌接下來說:“證供還算詳細,天已晚,諸位可歸家了。”
秦纓有些意外,其他人卻明顯都松了口氣,趙雨眠立刻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和哥哥告辭了。”
與崔晉辭別,當先離去,其他人也紛紛效仿,謝星闌吩咐翊衛:“留下十人,兩人守崔姑娘,其余人皆守住此地,明日天亮后再搜尋。”
秦纓留到最后才走,臨走時,謝星闌仍然站在口,他這小半個時辰始終沒移過地方,此時目沉沉地看著倒映疏星朗月的湖面,那模樣,像擔心湖水深藏著什麼。
秦纓沿著小徑朝外走,邊走邊回憶原書容,忽然,心有余悸地頓足。
如果沒記錯,謝星闌的生父母,是在多年前死于一場沉船事故,而謝星闌本人,是那場事故之中唯一的生還者,難怪……
秦纓沒忍住地回頭去看,婆娑的樹影下,謝星闌的影像孤魂野鬼一般煢立在夜之中。
第5章 限期
臨川侯府與忠遠伯府只隔了兩條長街,坐上馬車時,秦纓掀著簾絡,打量這宅林立的長樂坊。
大周立朝百多年,強盛時統四海,但自貞元帝登基起,朝野憂外患不斷,如今國力大不如前,唯有這京城之中,仍是一片富貴昌隆的景象。
白鴛嘆道:“好好一個秋夕節,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崔姑娘還有十天便要婚了,府里大紅喜字都齊整了,如今喜事卻變了喪事。”
“伯夫人只有崔姑娘這麼一個兒,后半輩子可要怎麼過。”說至此,白鴛可憐地著秦纓,“知道死人之時,奴婢嚇壞了,想著若是縣主也出了意外,那侯爺也不知道怎麼樣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