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路上,年在前,竹葉青在后,年顯然有些心事,眉宇間出擔憂,擰做一團;而老者像是了卻心事,步伐瀟灑輕松,全然不復方才的凝重。
“老丈,敢問您吃齋一共多年頭了?”年并沒回頭。
“很久了吧,記不得了。”老者隨口答道,挑起雪白長眉,饒有趣味的著年背影,年肩膀歪斜的掛搭白,未曾晾干的清水從白淌下,沿脊梁蜿蜒直下,緩緩打年補丁短褐。
年轉頭笑笑,“一路上練劍法,斷林開草,配劍有點鈍,我去尋個表面細的青石磨磨劍。老丈先行便是,待到晚間,我還想喝幾碗老丈煮的粥呢。”年拔劍,走到小徑邊上一較為平坦巨石邊,將白上的水甩在長劍上,仔仔細細的磨劍。
上齊對兵刃的管轄略寬松,佩劍佩刀者數不勝數,其中有大半原因是因西邊三國好,數年前道就開辟完工,齊陵上齊頤章的商旅通行無阻,一時間如同河川往復,熱鬧得很,瓷布匹糧食珠寶綾羅綢緞,大車小車的在道中奔流,商賈賺得盆缽滿盈,皆大歡喜。但獨獨有一點,道進出國境,需繳納運送貨估價的一,對于家底雄厚的富族大商,這一的利給便就是,珍奇貨有價無市,這等蠅頭小利在他們看來,無關痛,但對于小商小販來說,這銀子掏不得。于是為了省利或是不愿虧資的商賈,依舊愿意鋌而走險從十萬山路中爬滾打,直至到齊陵。
商賈防,游俠兒漸多,自然而然兵刃就多起來,兵多了,但打磨兵的磨石,牢牢掌握在府與各級郡縣手中,由是人們大都磨劍時,在路邊隨便找塊平整石頭,劍澆水,慢慢磨礪劍鋒,淺打磨鋒利之后,留待閑暇時,使盛滿細膩沙土的皮夾裹住劍,再次仔細的打磨潔,才算是真正完磨劍的工序。所以,這乃是走江湖的人必備的一項技巧。
見這一幕,老人神不變,悠哉悠哉徑自向北走去,只是步伐相比之前慢很多,似是有意等年磨劍完,作伴回
茅廬。后年磨劍速度奇快,劍與山石相,有碎石跳濺激,之聲高清越。
不出十余呼吸,年磨劍完畢,白一披,推劍鞘,劍依然溫熱,而此時老者才走出十步左右的模樣,倒背雙手相當的悠閑。云仲默默合上雙眸,驟然狂奔。跑山多次,云仲力自然不可同往日而語,無數次跌乃至滾落下崎嶇山路,遍鱗傷帶破損,并非毫無效果,只因眼前十步距離,年一閃而過,急如奔雷。
年在狂奔時出劍,劍登樓,眨眼間頓覺殺意之下,多日未見效的登樓一式,久困的瓶頸如同大河決堤,銀瓶乍泄般揮灑而出,殺意與力道貫徹臂膀,魚貫劍柄,再連劍刃。
快哉。
可預想之中的場面并沒出現。老翁還是那個老翁,仍然閑庭信步的向茅廬中走去,似乎的的確確想回去熬粥,再切兩道新鮮小菜,好好款待款待師徒二人。
劍勢過快,這時候再出言提醒,早就來不及,年用蠻力強行調整手腕與臂,試圖將這一劍風雷咫尺的登樓收回,但劍出無前,力走極盡,怎能說收就收?云仲只覺得自己腕部劇痛,連帶臂膀也有些震。劍一途,但凡深諳此道者皆認為收劍相較出劍更難,要做到羚羊掛角毫不反震影響,更是難上加難,年習劍時日滿打滿算,不過數月,即便天資尚且小可,業途中勤練為上,一蹴而就之人有,終歸麟角,尋常本難以遇到。眼下年勉強收住劍勢,然而整邊右臂酸麻得很,靜脈大筋亦到損害,抬臂收劍當真是艱難至極,不過所幸這一劍到底是未曾迎上老人脊背,險之又險的劃開襟一角。
“為何不斬下去。”葉老翁古井無波,慢轉形,打量著坐倒在地,抱住右臂大汗淋漓的年,語氣中似乎并無意料之外的詫異,倒更像奇怪于年為何冒著抻壞大筋的風險收劍。在他看來,江湖兒郎就是江湖兒郎,殺人不過頭點地,如今九國無戰相安無事,隨便跑出一國兜兜轉轉幾年,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除非罪大惡極,
否則府哪來的這麼大力去管一個無足輕重的江湖把式?故而對年這種自相矛盾的行徑,尤意外,蛇屬之類的對風吹草無比敏銳,再者他如今修行小,虛念境界莫談其他,單獨對殺意的知極其強烈,就在方才,他分明覺到年此劍懷有必殺之意,卻很難想明白對方為何沒斬。
“老丈不是壞人。此舉是我錯了。”右臂疼痛的年咬牙起,不由分說的鞠躬致歉。“不是壞人?那你說說,盤山腰牌哪里來的?而你又是如何發覺我真有問題的?”老蛇越發興趣盎然,追問道。
“盤山腰牌,晚輩確實沒想過,關于它的來源我更不曉得,但至于如何識別出真,前輩興許自己尚且還沒發現。”
“前輩講的故事,前半段聽起來瀟灑快意,可到了后半段,當提及那位子的時候,前輩的眼睛…”年說到這兒,有些賴皮的將一左手手指豎起在左眼前中間位置,笑了笑,不留神右臂又再次扯筋骨,一時間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至于先前那一劍,年確實心中過意不去,為何會突然發難,只因他讀過的那冊豪俠傳當中畫過,有蛇為妖化形作人,平時不顯,只有暴怒或食人之前,雙眸變做蛇目,瞳孔豎起,再聯系到先前老者森語句,年此生,從未如此恐懼,于是便有了那傾盡渾力氣而出的登樓。
“那我再來問你,為何收劍?”既然本已經被看破,竹葉青便無必要去裝做山野老人的氣度,眸中閃爍。
“也許因為老丈待我與師父不錯,或許…還是因為老丈煮的粥香?”道理難以想通,年抓抓腦袋,傻笑起來。竹葉青瞅著年傻大憨的模樣,也跟著樂了。
他想,神仙就是神仙,收了個有意思的好徒弟。
這時候茅屋中的吳霜正喝著小酒,翹高二郎,晃悠著腦袋哼唱一出戲曲,唱至定場忽然停下。
“廢話,我的徒弟,怎麼會沒意思。”
他撇撇,又大灌一口醇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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