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浠看張懷魯一眼,心知事已至此,再為自己辯解已是徒勞。
抿了抿,道:“張大人,下自任捕快一職,一直恪盡職守,無一日不認真對待,今日三公子的事,下雖無懈怠,確有過失,還大人能給屬下一個機會,屬下一定查明真相,不讓三公子死得不明不白。”
張懷魯卻道:“不是本不愿留你在衙門,你也知道,如今塞北大捷,裴大將軍不日就要班師回朝。你……與他到底有婚約在,裴府顯達尊貴,他知道未過門的發妻京兆府任一名小小捕快,日拋頭面,他心中作何想?”
“云浠小姐,老夫的話雖難聽,卻字字箴言。你家男兒盡歿,連個當家作主的都沒有,老夫是可憐你孤苦,才將自家人的己話說與你聽。眼下對你來說,最要的哪里是這份差事?姑娘家一輩子的福澤都系在姻緣二字上頭,裴府的二爺是千金難求的良婿,嫁了他,才是一輩子錦繡如織。你榮華在前,千萬莫因小失大,倘為了這份捕快差事,人拿了短,招人嫌棄,平白將大好姻緣攪黃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是……”
云浠間有點發。
裴闌是好,但那份好,是旁人眼中的樣貌堂堂與前程似錦,虛無得很,沒有深,連緣分都淺之又淺,便是愿嫁,他未必肯娶呢。
再說了,也不愿將這一輩子甘苦都系在另一個人上,只想有一份差事,立,立命,都靠自己。
父親說過的,人活著,脊梁骨一定要直。
“你一個姑娘在京兆府,這輩子充其量也就能做到捕頭,抬眼一瞧,品級比你高的兒千上萬呢。嫁裴府就不一樣了,整個金陵城,除了皇室宗親,有幾個門第高得過裴家的?莫說你一過門就是正妻,哪怕因琮親王府的三公子沒了,你被人問了責,拿了短,了側室,也是飛上枝頭,等閑不能人小瞧了——”
“張大人這話是何意?”云浠驀地抬頭,目灼然。
意思是連查明真相的機會都不給,打定主意讓擔一個失職的責,勸無論如何嫁去裴府尋求庇護?
然而不待張懷魯回答,外頭忽然一陣,一個小吏上氣不接下氣地沖進公堂,一臉慘白活似見了鬼:“稟、稟、稟幾位大人,三公子、三公子他詐詐詐詐詐尸了!”
第三章
云浠與張懷魯俱是一愣。
“詐尸了?”
小吏捋平了氣,結結地把方才的形說了。
他們將程昶抬到后堂的小間,請了仵作來驗尸,仵作看過后,說眼耳口鼻均無異樣,確是溺死的,于是想取銀針腹,看看有無中毒跡象。
眼前這位到底是三公子的尸,銀針腹怎麼說都是一個眼兒,倘若銀針變黑,是開膛還是不開膛?琮親王子心切,萬一開了膛,就當是死無全尸了怎麼辦?
幾人商議了一陣,決定請示張懷魯,不經意往長案上一瞧,只見程昶竟已張開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了。
一屋子的人都嚇傻了。
這還沒完,下一刻,程昶竟然開口說話了。
“說話了?”張懷魯覺得不可思議,見過死人突然睜眼的,沒見過死人開口說話的,真的活見鬼了?
“是,三公子他、他說了一句……”小吏憋紅了臉,學著方才程昶的語調,“他說,‘什麼況這是’?”
三分納悶,三分不解,三分茫然,惟妙惟肖。
張懷魯看了云浠一眼:“去瞧瞧。”
后院小間里當差的人都瑟在院中一角,又驚又惶地盯著小間門口,程昶正扶著門框吐得死去活來。
其實這不是程昶頭一回醒來了。
他第一回 有意識,是被人從水底拽起來,托浮著往岸邊游的時候,當時他頭疼裂,很快又跌昏黑之中。
第二回 有意識,是被人抬上板車時,磕絆了一下,之后他竭力睜開眼,看到周圍是古代的樓舍街巷,以為在做夢,闔目又過去了。
這會兒已是他第三回 有意識了,梁上橫木,軒窗半掩,古意昭然,邊還有人說要請仵作。
仵作,就是法醫?
程昶這才睜開眼,想問問邊的人這究竟什麼況,哪知他一句話剛出口,那些人便嚇傻了似,驚惶著四散而逃了。
他這才溺過水,一小肚子河水沒排干凈,下了地一晃,剛走到門口,就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得差不多了,程昶又朝四周看了看,曲巷回廊,拱門石徑,拍戲布景也沒有布這麼遠還沒個攝像頭的。
行吧,穿那個什麼來著。
雖然匪夷所思,但他有點懂了。
他昨晚加班到半夜,心臟驟停前還在給客戶做資產評估呢,千萬的項目,這下真的黃了。
小院外傳來一陣,程昶抬眼看了看,又有幾個人趕過來了,當中還有個抱著劍的好看姑娘。
張懷魯并著院中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了一會兒,好半晌,一人小聲道:“有影子。”
有影子,不是鬼。
死而復生的事不是沒聽過,這會兒親眼見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程昶的尸抬回來的時候,分明已經死了。
張懷魯率先反應過來,見程昶吐得差不多了,忙吩咐:“水,快給三公子備水!”
一名小吏聽了,連忙斟了一盞茶遞上去,抖著喚了聲:“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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