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浠抱手應了聲“是”,沒多說什麼。
張懷魯看一臉坦然,反倒有些心虛,畫蛇添足道:“你不是想繼續留在衙門當捕快麼?而今三公子無事,你就不必自責了,好好將差事做下去,等王爺回京,你去王府把三公子落水的事端代了,這事便算結了。”
說著,對程昶道:“三公子,老夫有急務在,醉香樓就由云捕快陪您去了。”
程昶已有點緩過來了,他雖鬧不明白三公子是個什麼份,但也猜到與所謂的琮親王府有關,這里的人都十分敬他。
依張懷魯方才的話來看,眼前這個好看姑娘是在衙門當差的。
子能做的朝代,是個什麼朝代?
云浠正思量著該怎麼與王府做代,不經意向程昶,見程昶也正若有所思地看著。
目十分安靜,像染上一片春暉。
王府的小廝在后面催:“愣著做什麼?咱們小王爺等,嫌命長了?!”
云浠這才驚覺失禮,邁出小院門牽了馬:“三公子,馬車已備好了,請。”
程昶“嗯”了一聲。
出了小院門,剛要登車,一名小廝先一步跪趴在程昶前,要給他做腳凳。
程昶無言了片刻,收了,繞去另一邊,自己爬上了馬車。
醉香樓在秦淮河畔,自京兆府出,一路乘車到金陵城最熱鬧的桐子巷。大綏世風十分開放,早年取締了宵,多的是夜擺攤的,加之今年一開春,塞北大捷,皇上即將南巡歸來,兩大喜訊整個金陵比以往更熱鬧三分,吆喝聲晝夜不歇,上至銅瓷瓶,下至竹簍蛐蛐兒,賣什麼的都有。
程昶從前看過幾本古玩鑒賞的書,正好路邊有個賣青花瓷的小攤,他挪到攤前,拿起一個撇口長頸的打算分辨分辨朝代。
攤前小販正打瞌睡,不期然跟前立了位公子,拾起一個瓷瓶瞧完瓶口瞧底座,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不說,還屈指叩了叩,湊到耳前聽聲音。
“我說這位爺,”小販的脾氣不大好,“您看了這麼久,到底買不買?不買別!”說著站起,一把奪回程昶手里的瓶。
程昶剛要開口解釋,同行的小廝幾步上來,一把搡開小販:“你是沒長眼,耍威風耍到咱們小王爺跟前來了?!”
小販一聽“小王爺”三個字,再仔細一瞧程昶的模樣,愣住了:“三、三公子?”噗通一聲往地上跪了:“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沖撞了三公子,三公子恕罪、三公子恕罪——”
說著,拿起方才的青花瓷瓶,往程昶手里一塞。
程昶看著手里猛然被奪回又猛然被塞回的瓷瓶,十分茫然。
但他不說話,小販就更急,琮親王府的三公子胡作非為慣了,上回他來桐子巷,看上一尊玉,要拿三個銅板換,掌柜的不換,回頭就讓人把玉鋪子砸了。
小販想起這事兒,覺得還是及時止損妥當,牙關一咬,自攤前取了幾個貴重件兒,一腦兒全塞到了程昶手里。
程昶更茫然了。
什麼況,批量式銷售?一起買還能打個折麼?
程昶看了看手里的瓶瓶罐罐,又看了看小販,終于有了反應。
他問:“多錢?”
小販有點懵,多錢?哦,多銀子。
這是什麼折騰人的新招兒?
小販忙磕頭:“不要錢不要錢!”
程昶把懷里的瓶瓶罐罐還回去,神有點嚴肅:“不要錢那我不能要。”
云浠在前頭引路,心中有事,一時沒顧上程昶,本已走出一截兒,聽到,回過頭來只見程昶一臉惛懵立在青瓷攤前,跟前還有個小販,一邊喊著“三公子饒命”一邊磕頭。
云浠疾步趕過去,喚了聲:“三公子。”
沒有問發生何事,反正程昶惹的事從來沒有道理可言。
“醉香樓就在前頭了,三公子若喜歡這些瓷瓶,不如吃過小點再來看。”
程昶看著小販,猶豫了一會兒,答了句:“吧。”由兩名小廝引著走了。
云浠盯著程昶的背影,有點意外,或許因為溺過水,他今日的反應好像有點慢,若是尋常,哪這麼容易將他支開。
小販瞥見云浠腰間的捕快令牌與佩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捕快大人,求求您,救救小的罷,小的一家老小十幾口人還指著小的一個人養呢,待會兒三公子用了膳,神了,要找樂子,帶人來把小的攤子砸了,小的一大家子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云浠想了想,問:“你攤上的這些瓶罐,可有別致便宜些的?”
小販道:“有、有!”從地上爬起來,在攤子里翻出一個巧的折枝果小盆爐,遞給云浠,“捕快大人,這個三公子會喜歡麼?”
云浠也不清楚:“我試試吧。”取出錢袋,又問,“多銀子?”
小販道:“捕快大人是為了幫小的,小的怎麼能收大人的銀子?”
云浠看他一眼,初春乍暖還寒,他腳上只一雙草鞋,裳很舊了,上頭還有幾個補丁,眼底烏青,明明沒歇息好,這麼早就出來擺攤,看來的確是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
推己及人,自己的肩上何嘗不是擔了一個忠勇侯府。
云浠從錢袋子里掏出一小錠銀子給小販:“出來謀生都不容易,我不占你便宜,這樣的小盆爐我從前買過,按那時的價錢給你,若再貴些,我便付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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