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神虎將軍之子,果然有乃父之風。我自以為足夠謹慎了,沒想到還是被你發覺。”
他的境況不能不說慘淡至極,神里也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沮喪,但當他面上展笑意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看起來依舊如玉樹臨風,毫不見狼狽之。
從發現跟蹤到出劍見,裴蕭元的神始終未見有多大的波瀾。但這一刻,他的眼鋒驟然轉利。
只聽那人繼續悠悠地道:“據說當年,你隨令堂崔夫人一道跪在丹門外為神虎軍的將士訴冤時,方不過八歲?你母子義天下,救了很多人的命,令我至今佩服。但是可惜啊,也僅僅只是能讓他們茍活于世罷了。他們都是無二的英雄和猛士,都曾為了這個帝國而戰,不惜流捐軀。但十六年過去了,十六年啊!無論是活著的,還是已經死去的,全都沒有得到他們應當有的公義和回報。更不用說令先尊了!”
他凝視著裴蕭元,任憑額頭口子里不停地流。
“朝廷不念令先尊與裴冀的當年之功也就罷了,三年前你在西蕃一戰里也曾立下大功,軍中誰人不知,本該屬于你的爵卻不到你,你只得區區一個七品云騎尉的空銜,依舊在這邊城,日復一日,虛度時年。”
“大丈夫世當立功名。你的伯父裴冀已是年暮,你卻正當壯,你當真甘愿如此渡過余生?”
裴蕭元目沉,冷冷地道:“你到底何人?再遮遮掩掩,逞口舌之能,休怪我劍利!”
對方毫無懼,哂笑:“人死何地,皆是天命。今日若是死在你的劍下,我認!”
裴蕭元盯著他,他索閉目以待。
裴蕭元心中掠過一猶疑。
他自然清楚,此人說出方才那樣一番話,看起來不懼生死引頸就戮,實則不過是想借此在他劍下搏回一命罷了。
他的目的,看來是達到了。
倘若今日捉到的是個尋常的探子,又不講來歷,無須再多費口舌,當場殺了便是,省得累贅。
但面前的這藍人,顯然來歷不會簡單,而且不排除附近還有他同黨的可能。
不過,不管是什麼人,目下全都比不過那葉姓子。
他這邊還是繼續尋人最為要,等何晉來了,把人給他帶回去,上些手段,即便一時撬不開,遲早也能引出同黨。
心念如電般回轉時,忽然,在他的后,風聲里仿佛夾雜著起了一陣異響。
對方此時也慢慢地睜開了眼,面上出笑意。
“裴郎君,你瞧你的后面。”
第10章
承平被人用繩索縛了捆在馬背上,正往這方向帶來。他怒容滿面,力掙扎,口里大罵著賊奴狗輩,卻被縛得,縱有神力也是掙不開,掙扎間抬頭看見了裴蕭元,立刻大吼:“賊奴布下絆馬索,我不防落人手!你不必管我,我看他們敢殺我否!”
裴蕭元明白了。
這些便是此人的同伙,或者說,是隨從,見他被擒,不敢貿然靠近,恰好承平聽到鹿哨聲趕來,暗設下絆馬索,他們得了手。
至于目的,顯而易見。
果然,那些人停在近前,當中一名頭領模樣的向他行了一禮,恭聲道:“裴郎君,得罪了王子,還海涵。只要裴郎君肯放人,小人們立刻便走,不敢王子一汗。”
承平額頭青筋怒跳,正要再罵,被近旁一人用個口塞堵住了,面孔登時漲得通紅。
裴蕭元瞥了眼藍人。
他傷得實在不輕,上兩傷口流不止,尋常人早已倒下,他卻仍能立著不倒,舉止還保持著這樣的風度,不見半分蹙偪之,不得不說,也算是個非常的狠人。
承平又沖著裴蕭元拼命搖頭,口里發出嗚嗚之聲。
裴蕭元沒有半點猶豫,收劍歸鞘。
那些人目狂喜之,又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遲疑不決,道:“你先將人放來!”
話音剛落,藍人面慍:“放肆!你們當裴郎君是什麼人?竟敢以己度人?”
頭領遭叱,面惶,再無半分猶豫,立刻上去將承平放下馬背,一眾人跟著上來,兩人左右攙扶住藍青年,頭領拔出腰刀,一刀斬斷了貫穿他的箭桿,另個人從系在腰間蹀躞帶上的一只皮囊里取出傷藥,先草草止,縛住傷口,隨即將藍人護在中間抬著便走。整個過程極快,沒有半點雜音。
藍人至此顯然是再也支撐不住了,整個過程一直半睜半合著雙目,頭頸無力下垂,神萎靡,直到被送上了馬背,勉力坐直,這才回頭,沉沉了眼裴蕭元,隨即被那頭領幾人護在中間離去。
裴蕭元來到承平邊,拔出便刀,一刀挑斷縛住他的繩索。承平雙手得了自由,自己拔掉口塞,沉著臉,人從地上一躍而起,翻上馬。
“不必追了!”裴蕭元喊住他。
承平一語不發,面孔漲得若要滴出來,足跟疾踢馬腹,催馬便走。
裴蕭元右掌攥住馬韁,一拽,生生地阻了那匹已蓄勢揚蹄的黃驃馬。
“這些人步伐穩健,理外傷手法練,配合無間,看起來是久經沙場的敢死老兵。這種能活下來的人,出手只講致命,更是狡如貍狐,不容易對付。況且你應當也瞧得出來,都是死士,對那人惟命是從。我們人不多,天將黑,追上去也不好得手。他若有不可告人之目的,這回失手,必然還有下回,到時慢慢比劃不遲,今日不必再節外生枝,去尋葉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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