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氏勸了一通,見他半點聽不進去,火大起來逮住了一頓笤帚打,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自己命苦,直到兒子最后點頭了,這才作罷,于是喜訊傳了出去,新房也布置了起來,萬氏歡歡喜喜數著日子就只等著梅家的兒到來了。
萬萬沒想到,今天終于等到了梅家兒,婚事的一切也全都備好了,迎親隊伍出發后沒多久,同行的人卻跑了回來,說裴長青被人走,不見了人。沒辦法,只能讓他堂弟裴長喜先代為迎親,自己這邊人到去找。現在轎子眼看就要進門了,新郎卻依然連人影也見不著,這可如何才好?
“姐,你別急!別急!你進屋等就是了。”
萬百戶見萬氏快暈厥的樣子,急忙推著往里頭去,“我已經人到找了,很快就能找回來!”
☆、第七回
原定的吉時早過了,而新郎裴長青卻一直沒有回來。
這個堂是拜不了。但客人都上門了,豬殺了,雇來的大廚就等著起火下鍋上菜了,最后沒辦法,在新郎缺席的況下,先把新娘獨自送進新房,這關勉強就算過去了。
————
這是間朝南開窗的正房,現在刷一新,屋子里擺了張鏤刻著仙鶴仙桃和吉祥蓮紋的拔步床、紅漆描黑邊的柜、中間是桌椅,墻角有盆桶,應該都是自己的嫁妝。窗上著嶄新的大紅雙喜剪字,床上鋪著喜被,桌上兩盞紅燭相對。
一切看起來都喜氣洋洋的,如果不是今晚新郎落跑的話。
門關上了,但即便在屋里,還是可以聽到外面開宴時發出的各種嘈雜聲。
關于自己未來的丈夫,梅錦在來的路上也曾作過各種設想。但今晚發生的意外,還是超出了之前的任何預想。
也可以想象得到,現在外面那些賓客都在怎麼暗地議論。
按理說今晚最被打臉的人,自然是這個新娘子了。但有點奇怪,可能是直到這一刻,其實還并沒有完全做好把自己投這個突然轉換過來的新份的緣故,倒似有點游離于這一切的置之事外。倒是想起萬百戶先前強作笑對著眾人說“等長青回來了夫妻就補上對拜”時的場面,梅錦忍不住更替他到尷尬。
正在打量新房,后那扇門忽然咿呀一聲,有人了聲“孩子”,回過頭,見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婦進來了。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穿著新,應該是裴長青的母親萬氏,轉迎了上去。
“哎,你坐,坐,別起來了!”
萬氏急忙走到梅錦面前,把按回在榻上,就著燭火看了眼,頭就不停搖晃,嘆道:“長得多俊啊!瞧瞧,眼是眼,眉是眉的。孩子,你這麼大老遠從京城嫁到我家,可氣長青竟然這麼不懂事!剛才實在委屈你了。娘先過來代他給你陪個不是,你千萬不要往心里去。等長青回來了,娘一定替你出氣!”
見萬氏模樣和善,說話時的愧疚樣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梅錦便道:“哪里有做晚輩的要長輩陪不是的。何況您又沒什麼錯。長青……”頓了下,問,“他是不愿意娶我?”
“愿意,愿意的!”萬氏急忙搖手,“你肯嫁他,那就是他的造化了,哪里來的不愿意!原本好好的,他自己都上路迎親了,路上……”
萬氏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眼梅錦。
梅錦見出遲疑的神,猜測應該是出了什麼不方便讓自己知道的事兒,果然,接下來就改話道:“孩子,你放心,既然你嫁到了我家,往后娘就會把你當親兒一樣地看。長青這孩子雖然頑劣,但不是我這個當娘的夸兒子,等日子久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就會知道了。”
錦娘微微一笑。
萬氏細細又看了眼錦娘。
擔心新媳婦了這樣的大委屈會躲在房里哭,加上愧疚,所以也不顧規矩,自己先過來看一眼。且說實話,梅家居然還肯認這親事嫁了個兒過來,高興之余,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嫁過來的姑娘是不是哪里有點不好,現在真人就坐這里了,見不但人長得嫻靜秀,且出了這樣的事,也沒哭沒鬧,連沒有半句埋怨都沒有,上更不帶一開始自己擔心過的瞧不上自己這種人家的做派,簡直如同揀了寶,越看越,想到兒子竟這麼混賬,一刻也坐不住了,忙起道:“孩子,你且安心等著。你舅舅再去找。等找回來,不用你手,娘先幫你往他上剪一塊下來!”說完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
“丈夫”裴長青雖然不靠譜的到了極點,但他母親萬氏看起來倒不難相。這讓梅錦到放心了些。獨自想著剛才萬氏話說一半又打住了的表,梅錦出神了片刻。
裴長青那個堂弟來迎親時,說他摔了什麼的,顯然是鬼扯。
現在倒到更加好奇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會讓一個已經上了路要去迎親的新郎半路跑開,甚至還錯過了房夜?
———
喜宴終于結束,外面院子里漸漸安靜了下來。
一路這樣舟車勞頓,加上今天又折騰到了現在,梅錦到十分累,見裴長青到這時還沒回,也就不管那麼多,用房里備著的水洗了洗,和上床先睡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朦朦朧朧地,聽到門仿佛輕微吱呀一聲,一下驚醒了。睜開眼微微扭過頭,看見一個背影走了進來,正在輕輕地關門。
梅錦轉回頭,繼續朝里側臥。
進來的人轉,看了眼床的方向,躊躇了下,最后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走到靠墻擺著的一條長凳前,彎腰曲地側臥了下去。
————
這個進來的人,自然就是裴長青了。
裴長青個頭高大,即便努力彎腰曲了,一大截小和腳還掛在凳子外。他又怕驚醒床上的人,也不敢隨意翻。這樣在凳上了一會兒,實在是難,睜開眼睛看向側臥在床上的那個勻停影,想起剛才自己被萬氏揪著耳朵罵時對梅家兒的百般夸贊,終于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慢慢地從凳子上坐了起來,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朝床榻靠了過去。快走到床邊時,忽然見床上子了一下,似乎就要轉過,嚇了一跳,急忙迅速轉要回去。
他剛轉,聽見后有個子聲音傳了過來:“你就是裴長青嗎?”
裴長青慢慢轉過頭,撞見一雙像是彎月的含笑眼睛,愣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梅錦坐了起來,打量著燭火里的裴長青。
萬百戶曾夸自己外甥的相貌,倒確實沒有信口開河。裴長青長得高大而健壯,皮微黑,十七八歲的樣子,正是年向青年過度的年紀,眼睛明亮,神里帶了英氣,又略存尚未盡的稚氣。此刻一不地就站在的面前,見看著自己,表漸漸顯得有點不自然了起來。
“我……”
他慢慢轉過,抓了抓頭發,視線從梅錦臉上挪開,最后落到在床前的那雙鞋上,“我就是裴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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