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香橋用巾帕了,故作鎮定道:“因為要舞錘,早晨未敢多食,讓曹小姐見笑了。”
曹玉珊表示理解,其實滿大殿的臣子眷,因為面圣的緣故,生怕自己拉肚子打嗝放屁,污穢了圣殿,大都是空腹而來。
清晨也只喝了一碗稀粥而已。看盛香橋吃得毫不做作,曹小姐認定乃同道中人,平添了無盡好。
于是將腦袋微微湊過來,小聲道:“其實方才面圣下殿的時候,我就在你左側邊,我可看得清楚,明明是有人故意絆了你,你才摔倒的。”
第11章
盛香橋當然知道是有人故意的。
不過方才萬歲責問時若是照實說了,就有推諉抵賴的嫌疑,很容易扯皮造把柄,所以干脆連提都沒提。
現在曹玉珊提起,倒是頗有興趣地問:“是誰不小心推了我?”
曹玉珊朝著斜側邊一使眼,小聲道:“就是那個沈芳歇,沒的手欠,推你干嘛?”
盛香橋看了過去,只看到一個長得微寬腦門的小姑娘,正坐在田佩蓉的邊低低說著話。
據凝煙給做的功課,這個沈芳歇是田佩蓉的外甥。由此一看,便知那一推應該不是故意的了。
這沈芳歇為了討好姨母就拿盛香橋當了投名狀啊!
盛香橋微微一笑,暗記下這個下黑手的沈小姐,不再言語,與曹小姐一同專心等待藩國海鮮魚盤。
只是田佩蓉的臉不甚好,顯然盛香橋方才舞的金錘也完全打了的章法。之前費心布局,又命人散步關于盛香橋的流言蜚語竟然全不起作用了!
想到這里,田佩蓉忍不住抬頭看向了盛香橋。
那丫頭此時正眼角微挑地接著一旁坐著的幾個貴的奉承,完全是往常那副淺薄狂妄得愚蠢的模樣。
可是方才應對圣上的說辭句句都對極了萬歲的心思。一般的閨閣小姐,可想不出這種涉及朝綱之詞啊!
無論是那武戲,還是那段說辭,顯然是有人在背后指點,而且的手……真的是這段時間練習舞錘弄出來的?
田佩蓉知道不管是不是,都不好再拿這個說辭做筏子,不然豈不是暗諷萬歲昏聵,被個小丫頭蒙蔽了?
想到這,冷笑一聲,不再看那丫頭——看來也只能另生法子……
而世子那邊,與金廉元好的幾個貴子乘著酒興紛紛向世子道喜——未來的世子妃多才多藝,得萬歲褒獎,當真是佳人無雙。
金廉元吊兒郎當地應付了幾句后,便跟坐在他旁一直沉默喝酒的四道:“看看你表妹,竟然弄了這麼嘩眾取寵的東西,我現在真是看一眼,都覺得鬧眼睛!”
天復沒有接話,只是看著斜對面,正專心吃魚的小姑娘。
當初這小姑娘說想活下去,他便給稍微指引了些方向。當聽聞萬歲喜歡看南戲時,這村姑說以前被賣到過戲班子幾日,學習過些皮,可以殿前獻藝,順便給自己養不好的手找個正當的理由。
天復知道,盛香橋與戲子的事,若是尋不到正經名目,很難遮掩過去。
天子雖然執著舊夢月,卻并非昏聵貪之人,所以盛香橋私奔的風聲若是傳到陛下耳里,必然橫生枝葉,便同意了這小姑娘在壽宴時,獻藝南戲錘舞,落落大方昭示人前。
不過沒想到會被人推得早早出來,被萬歲差點以此為借口責罰殿上。
雖然得益于他的點撥,這個小村姑科打諢的功力當真是超乎了他的預料,在天子面前也能臨危不,居然這般順風順水地蒙混了過去……被人牙子拐前,是生長在何等人家里呢?
宮宴上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觥籌錯,只是躁的人心在富貴金湯里也是沉沉浮浮,各懷心事……
一天的壽宴之后,各府員都帶著自己的眷打道回府。
盛宣禾進家門后,松了帽,甩了長靴,捂著口要白姨娘端來護心丹,好好嚼咽幾顆。
今晚他要在佛堂好好上香,謝盛家的列祖列宗幫他度過此劫。
可是還沒等他喝下姨娘奉上的一盞茶。小廝就慌忙來報,說是外祖母命人大小姐過去,趙嬤嬤覺得不妥,便讓人知會盛大人一聲。
盛大人緩著氣,著眉心:“家里家外,都沒個省心的時候……”
白姨娘看自家老爺的架勢,猜到今日殿前應該有些波折,大約是跟盛香橋有干系,于是低眉順眼道:“老爺,萬事為重,莫要氣……”
盛宣禾想到那膽大包天的丫頭,不由自主地牙花子,覺得心肝火更旺。不知母親這麼晚盛香橋過去是為了什麼。
若是真孫,宮宴面圣被祖母去問問新鮮時事也是人之常,頗有天倫意趣。可惜府上的卻是個假貨……
想到這,盛宣禾又拖拖拉拉嚼了一顆丹丸,這才更換了常服朝著母親的院里走去。
等了屋子,老太君正端坐在高椅之上,看他進來,便冷聲道:“跪下!”
盛宣禾看母親的怒火竟然是沖著自己,不由得一驚,再不敢怠慢,連忙在盛香橋的邊老實跪下,只聽老太太慢慢說道:“當初喬氏生后,便一直無所出,我想著盛家不能無后,便勸你納白氏為妾,這才有了盛書云。可就因著這點,喬氏對我生了怨念,你也覺得我礙著了你們夫妻深,從此跟我奉違!喬氏沒了以后,我也是自覺虧欠了,以至于任著你寵溺盛香橋,給盛家埋下了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