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都在五層, 早餐時間是七點到十點,餐廳在二層。這是二位的房卡和證件,電梯在前方右轉。祝二位住愉快。”
孟弗淵從前臺服務員手裡,一並接過房卡和份證, 看了一眼房間號, 再將陳清霧的遞給。
出了電梯,陳清霧抬頭去看牆上的房號指示。
孟弗淵已在後出聲:“左轉。”
這民宿酒店應當新開張沒幾年, 設施與裝修風格都非常新, 木調的走廊, 燈是照度較低的淺黃,隻顯得幽靜,卻不覺昏暗。
陳清霧在523門口停了下來,一個“淵”字沒發出聲,就被吞了回去, “……你住哪一間?”
小時候剛學說話, “弗”這個字的發音未免有點太難為小朋友, 於是大人就教隻“淵哥哥”。
從小喊到大的稱呼, 莫名有點不出口了。
孟弗淵拿起自己的房卡, 煞有介事地確認了一遍,說道:“525。”
“……”
……他不如直接說“你隔壁”。
陳清霧拿卡刷開了房間門。
孟弗淵說:“早點休息。”
陳清霧點了點頭。
房間是高規格的套房,陳清霧在櫃裡找到一套白薄綢的睡, 洗完澡換上。
在床上躺下之後,這才將手機拿了過來。
原來在那通電話之前,孟祁然給打過一個視頻電話,可能那時候正在跟麥訊文道別, 所以沒有注意。
那通被拒接的電話之後, 孟祁然給發了拍攝的一小段視頻。
他正在倒數第二站比賽, 那座城市最近在辦燈會。視頻就是燈會上拍攝的一段,縟彩分地,繁綴天,熱鬧又漂亮。
祁然打來視頻可能就是為了讓看一看這燈會的現場。
陳清霧趴在床上,打字回復道:不好意思剛剛有事不方便,所以拒接了。
孟祁然:沒事。
孟祁然:還沒睡?
陳清霧:準備睡了。
孟祁然:下周最後一站比賽。霧霧你有空來看嗎?
陳清霧猶豫片刻,回復:是決賽嗎?
孟祁然:算是吧。是積分賽製,最後一站結束名次就鎖定了。
陳清霧想了想,正在打字,孟祁然的回復跳出來:沒事你不著急決定,要是能來就跟我說,我幫你定機票和酒店。
陳清霧隻好回復:我明天先確定一下行程再回復你。
孟祁然:好。早點休息。
陳清霧發了個“晚安”的表包。
準備定個鬧鍾,想起來還沒有跟孟弗淵商定明早出發的時間。
便給孟弗淵發去微信:我們明天什麼時候走?
孟弗淵:都可以。看你想睡到幾點。
陳清霧:九點?
孟弗淵:好。
陳清霧:我準備睡啦。晚安。
孟弗淵:你先睡。晚安。
陳清霧盯著“你先睡”這三個字,沒忍住問:你還不睡嗎?不會還要加班吧?
孟弗淵的回復,是一張照片。
那是一亮燈的庭院,天墨藍,澄黃燈火倒映在庭院正中的水池間,人想到夜晚的河流上,漂浮的星點漁火。
陳清霧:你出去了嗎?
孟弗淵:沒有。在房間臺。
陳清霧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
推開門扇,走到自己房間的臺上。
探眺去,那庭院在建築西南的拐角,在這兒只能遠遠看見一角。
陳清霧不確定孟弗淵是不是在“勾引”:他太懂的點了,那麼漂亮的夜景,本不可能忍得住不去看一眼。
猶豫複猶豫,陳清霧在對話框裡打下:我能過去看看嗎?我這邊看不到全貌。
手指在發送鍵上懸停片刻,點了下去。
孟弗淵:過來吧。
走廊鋪了一層灰地毯,踏上去幾無聲息。
陳清霧走到隔壁房間門口,躊躇一瞬,最終抬手輕叩。
片刻,聽見門後腳步聲靠近。
門打開的一瞬,拂面一陣帶水汽的柑橘調清香,和上的一模一樣。
思緒一霎短路。
或許還是對孟弗淵有一種慣的出於長輩的信賴,以至於此刻才真正意識到,深夜去敲一個異的房門,究竟是怎樣一種質。
孟弗淵掌著門,等進去。
呼吸放緩,若無其事地說:“打擾了。”
這種時候扭起來,或許反而容易讓氣氛尷尬。
孟弗淵這間房的格局跟的大差不差,只不過因為是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房,臺佔了一百八十度的視野,站在西面,就能將那一庭院盡收眼底。
陳清霧走了過去,看見臺的戶外桌上放了兩罐啤酒,其中一罐是打開的。
孟弗淵看:“喝嗎?”
“……嗯。”
孟弗淵便將那罐沒開的拿了起來,拉開扣環。
“呲”的一聲,啤酒罐裡泛起些許白沫。
接過,手指到鋁塑的罐,冰鎮過的,冰涼的很舒服。
孟弗淵自己拿上那罐已經打開的啤酒,雙臂撐住欄桿,往外看去。
早秋夜風微涼,鎮上的深夜分外闃靜,幾乎能聽見不遠群山簌簌葉落的聲音。
陳清霧喝了一口啤酒,隨意起了個話題,“祁然好像下周最後一場比賽。”
“嗯。”
陳清霧正準備說孟祁然邀請去看比賽,孟弗淵了過來,“我現在不想聊無關人等的事。”
……那是你弟弟,才不是什麼無關人等。陳清霧覺得好笑。
暫且不再說話,因為此刻的風分外舒適。
趴著欄桿,微瞇著眼睛,出神地吹了一會兒風。
回神的時候,意識到孟弗淵在看。
那種目,與其說是看,毋寧說是正大明的注視。
“……幹嘛?”低聲說。
“看你。”
坦得心底一震。
“你……”陳清霧語塞,“……我還是有點不習慣。”
“哦。抱歉。”孟弗淵真就收回了目。
陳清霧簡直想把臉埋下去。
為了緩解這種無言的窘迫,提起易拉罐又喝了一口啤酒。
片刻,聽見砂的聲響,轉頭看去,孟弗淵手掌稍稍一籠,垂頭湊近。煙點燃了,猩紅一點如呼吸明滅。
他穿著酒店黑薄綢的睡袍,點煙的姿勢,有一點漫不經心。火亮起的一瞬,在他白皙的面頰上映出一抹暖。高鼻梁為界,眼睛卻藏在寂然的晦暗之中。
從前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打量過他。
印象裡隻覺得氣質卓絕,仔細觀察過才知五同樣優越。和祁然不同,祁然的英俊如寒刃鋒利,他卻更顯蘊藉,如萬壑千巖的不聲。
想到一句詩。
如白玉燒尤冷。
趕在孟弗淵抬眼之前,陳清霧移開了視線。
“想問你一個問題,清霧。”孟弗淵輕緩地呼出一口煙,忽說。
“……嗯?”
孟弗淵轉頭看向,“你是怎麼發現的?”
陳清霧住易拉罐的手指不由地收,“……一定要回答嗎?”
“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好奇。我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功。”
陳清霧忍不住笑了一聲,“……你也有這麼自負的時候。哪裡功,本百出。”
“是嗎?那你說說看。”
話到這兒,是不說不行了。
陳清霧喝了一口酒,別過眼去,輕聲說:“你們公司有個員工,給我們泡茶的時候,說你……隻喝霧裡青。”
“就這樣?是不是有點武斷了。”
“……你還買了我職之後以自己名義做的第一套茶。”
“我說了那是湊巧。”
“你說的你自己信嗎?”
孟弗淵輕笑一聲。
“……還有很多,我就不列舉了。”
“為什麼?”
陳清霧不作聲。
而孟弗淵著,仿佛很耐心地等回答。
陳清霧索破罐破摔:“……你明明很會察言觀,難道真的看不出來我現在很不好意思嗎?”
孟弗淵覺得這好似有點微微抓狂的表很可,忍不住輕笑,“我現在一手明牌,都沒有不好意思。”
怎會察覺不到不自在,只是自己不提出要離開,他也就私心地想多留一會兒。
陳清霧不知道如何回應了,只能別過目,抿著酒,以掩飾自己的手足無措。
怪自己不住景的,非要跑過來的。
但無法自欺,自己心深最的機,是對孟弗淵充滿了從未有過的好奇。
想知道卸下兄長面的他,真實面目是否真有那樣的冷靜自持,八風不。
“工作室名字定了嗎?”孟弗淵忽問。像是為了緩解的尷尬。
“……還沒有。”
“你覺得就霧裡青如何?”
見陳清霧沒有立即作聲,孟弗淵說:“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很切。當然或許你自己有更好的選擇。”
“……沒有。我也覺得這個很合適。”陳清霧又想了想,最終拍板,“那就定這個吧。”
孟弗淵點了點頭。
陳清霧手將被風吹散的發捋到耳後,仍舊有一下沒一下地咽著啤酒,低垂的目著前方庭院的燈火。
心好矛盾,明明覺得這氣氛過分曖-昧,無論怎樣佯作坦都無法消解,卻仿佛忍不住,還是想要再添一把好奇的火。
“我可以問嗎……”
孟弗淵聞聲抬眼看向,“都可以問。”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來東城之後嗎?”
“這個還不能告訴你。”
“……你說了都可以問的。”
“我沒說都會回答。”
陳清霧轉頭,一下對上他的目,又生生地轉了回去,“……有點耍賴了吧。”
“嗯。好像是有點。”孟弗淵點頭。
“……”
怎麼辦。陳清霧意識到自己完完全全不是他的對手,因為立場就決定了當前的形勢,誠如他所說,他一手明牌,坦坦地進攻。
不知道應不應該比較。
喜歡祁然很多年,和他單獨相的時間更是多得難以計數。
但好像沒有哪一次,覺得與異周旋,原來這樣而刺激,完全是攻守形式瞬息萬變的戰場。
陳清霧下意識舉起易拉罐,發現那已經空了。
輕了一下,“……幾點了。”
“不知道。手表在房間。”
轉過,“我要回去……”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孟弗淵倏然輕扣住了的手腕。
他低下頭來看,語氣分外誠懇,“再待五分鍾,清霧。找個借口騙你過來不容易。”
一切高明的拐彎抹角,都抵不過坦坦的直接一擊。
心跳頓時了一拍。
陳清霧定住,一不。
孟弗淵下一瞬就松開了手,將沒燒完的煙投了手中的易拉罐中,往桌上一放,雙臂撐住欄桿,看向前方。
他們都不再說話,也不看對方,只是並肩站著。
一時只有風聲與心跳。
已經過了五分鍾嗎?
誰也不知道。
最終,是孟弗淵清了一下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嗯。”
陳清霧回神,轉往屋裡走去。
孟弗淵跟在後。
穿過套間的客廳,到了玄關。
孟弗淵上前一步,抬手去準備開門。
陳清霧往他手上瞥了一眼,“那個……”
“嗯?”孟弗淵回頭,順著看去,是自己左手小指。
“……那個人,是我嗎?”陳清霧輕聲問。
那時他說,是為人守戒的意思。
問出口就後悔了,因為玄關太狹窄,他們前後位置不過咫尺,這樣的距離,說什麼都顯得太曖-昧了。
“當然。不然還有誰?”
“……那為什麼還戴著。”
孟弗淵看著,目極深,“因為自己摘了不作數。”
屏住呼吸似乎是下意識的作。陳清霧一句話也不敢再說,生怕再多一個字,一切都會超過所能應對的極限。
“哢噠”一聲。
是孟弗淵下了門把手。
門打開了。
孟弗淵掌住門。
陳清霧手腳僵地邁了出去。
“晚安,清霧。”孟弗淵沉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
大姨媽+腱鞘炎,今天是非常低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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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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