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一日,沈溯微觀劍,極為敏銳地蹙眉:“此我沒教過,你從哪里學來的?”
徐千嶼的劍,一大半由沈溯微一力教養,部分是師尊指點,還有一些是和同門切磋領悟。徐千嶼于說出謝妄真,含糊道:“不好嗎?”
“太邪。”沈溯微頓了一頓,簡略道,“我不喜歡。”
幸而,他只是說“我不喜歡”。
“我喜歡啊。”千嶼道,“我們蓬萊劍,百花齊放,師兄如明月松風,就不許我走別的路子嗎?我喜歡。”
像護短一般一連說兩遍“我喜歡”,沈溯微沒再說話,如所愿。
不過那日師兄給梳頭,沈溯微手握著的頭發,三兩下挽發髻,忽然又舊事重提:“我仍然覺得那招詭譎,你以后還是不要用了。”
“那師兄倒是教我啊!三天兩頭找不到你人,還不許我和別人學。”徐千嶼本來正嗅一朵花,冷不丁發起脾氣,起床氣一向重,沈溯微習以為常,表都沒變一下。
“今日不行。”他面如常,“明日我得空指點你。”
徐千嶼自然知道他今日為什麼不行。因為他師尊所托,還要教陸呦。陸呦已經得了師尊親自指點,還要師兄日日輔導,已經憋悶在心很久,臉便十分郁。
沈溯微又接上之前的話題:“我不是想干涉你。天地劍變化多樣,沒有絕對的標準。只是你劍風帶煞,招數挑釁,雖兇險卻重復,容易勘破規律。若是上對手,若是對方恰好本就容易險中悟道,會逐漸激發出對方的潛能。到那時便是為他人做嫁,反將你置于險境。”
“那又如何。”徐千嶼聽不進去,“哪有那麼多恰好,我在他悟道之前打敗了他不就完了嗎?”
沈溯微便不再言語。
“師兄,”徐千嶼從花盞上移開小臉,向鏡子里冷清的劍君,仍是耿耿于懷,“你教陸呦,和教我有什麼不同?”
沈溯微拿過花,正專注地給發髻上攢:“一視同仁。”
徐千嶼不知道自己這深重的怨氣從哪里來:“那你也幫梳頭嗎?”
徐千嶼這麼猛然一仰頭,花便掉落了。沈溯微不知道為何這樣問,彎腰撿起花,看向鏡子里的小師妹,語氣中甚至帶上了一無奈:“陸師妹會自己梳頭。”
是了。最初是因為徐千嶼長自來手的富貴人家,甚至不會梳頭,出門時發髻歪歪扭扭,沈溯微看不過眼,便著人教。但那時千嶼是眾人笑柄,格又不討喜,來的同門師妹,背地里趁機欺負辱,并不好好教。
徐千嶼了委屈,只是怒,只是不配合,卻不懂得如何背刺欺負的人。
沈溯微竟從的怒中看清原委,還做主,徐千嶼不用學梳頭,撥一個外門弟子專程來幫梳頭。但多數時候,是他親自上手。
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且在梳頭的時候,能順便考昨天的法訣。甚至千嶼看上了什麼新的發型的時候,他也會盡力學來。沒什麼東西是他做不到、做不的。
師父給他的任務是看顧好徐千嶼的功法,為節省的修煉時間,誰來梳,梳什麼樣,這些都是小節,無需在意。只要出門的時候,是整潔面的,不丟蓬萊的人就好了。
徐千嶼想,這道理很簡單。
因為在蓬萊的定位,就是一把劍而已。
師尊也會養劍劍,甚為頗為惜,這是為了劍出鞘時能更加鋒利。
到底,是錯了嗎?為什麼想要的這麼多,自打看到了陸呦,就開始無邊地膨脹。
想要有人在意的想法,在意的喜怒,在意的每個細枝末節,會為一笑而扎一個毽子。想被當一個人,而不是一把劍。
從此便喜歡小師叔喜歡得更瘋魔了。
也許是由此讓師兄看出了端倪。
“徐千嶼。”當好胭脂,踏出門檻的時候,忽然聽到師兄連名帶姓地。
轉過,沈溯微方才與肩,背向而走,此時也是半回過頭。
他的影孑然而立,袍飄,是一個如玉般通的側臉,但表又讓人看不出端倪。徐千嶼在蓬萊十年,最搞不懂的就是師兄在想什麼。
“彼非良人,不要行差走錯了。”
說罷,沈溯微斂目而去。
徐千嶼有些驚恐。有片刻懷疑全師門都看穿了忸怩作態的小心思。畢竟男有別,沈溯微如父如兄,他都忍不住提點了,當即非常恥。
又想沈溯微在蓬萊從不論人是非,何況是對有尊位之人,他說了一句“彼非良人”,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阻撓和不滿。但因沒有依據,只能點到即止。
他為什麼不喜歡小師叔呢?
然而他連對的干涉,都是如此委婉,還得讓絞盡腦地去猜。八年師兄妹之,師兄對一如跟這門的所有人,都沒什麼區別。
覺得有些掃興。
并不想做“所有人”,如果能選,想做“陸呦”。
徐千嶼還是跑去見謝妄真了。
在這里,一個偏的人實在是太吸引,為了得到這個人,愿意飛蛾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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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秋過后不久,是弟子大會。每年此時各派齊聚一堂,弟子大會是年英才較量斗法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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