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歡快的“娘”要口而出，待瞧見母親的神，轉為小心翼翼：“娘？”

馮夫人江繪慈坐于客座，常年茹素的過于清瘦，原本一張圓潤的臉早已瘦了相，生氣時更顯凌厲：“跪下！”

馮嘉趕后退幾步，躲在門框后面。

“夫人，小姐現在跪不得！”珊瑚替下跪。

管家也跟著勸：“夫人，小姐才遭了一場大罪，若有錯，也等養幾天再說？”

花廳外的其他侍大氣都不敢出。

江繪慈沒有松口的意思，似乎馮嘉再不肯跪，就會請家法。

馮嘉不服：“娘，兒為何要跪？”

江繪慈指著：“你可真厲害啊馮嘉，敢孤前往玄影司門口認罪，未曾出閣，被判了杖刑，打了屁，你還有臉問我為何要跪？”

馮嘉爭辯：“若非如此，隋瑛姐弟倆吃得苦頭更多。”

“隋思源吃了苦頭，出來還是鎮國公世子，隋瑛吃了苦頭，往后照樣嫁王公貴族，你呢？”江繪慈氣的微手指，“你知不知道，你杖刑的事兒已經傳開了？說你不住杖刑暈過去，被那位新來的大理寺司直抱回了他的房間！”

馮嘉解釋：“兒是中了毒，當時況危急……”

江繪慈打斷：“還有傳的更離譜的，說被幾板子打到吐，必定是除用的刑，說你是溜溜被那位謝司直抱回他房間里去的！”

呵，馮嘉被氣到發笑，不過才一下午的時候，滿京城都知道了，這其中無人推波助瀾是不信的。

不知是裴硯昭干的，還是那幾個素來與不和的死丫頭！

“清者自清。”馮嘉才不管。

“你清什麼？你是沒被打板子？還是沒有當眾被男人抱回房間里去？”江繪慈罵，“不要和我說什麼況危急，你若在家中老實待著，不出去逞英雄，能給別人構陷你的機會？”

夜幕降臨，廊下早已燃起燈籠，馮嘉眼底的芒卻在逐漸暗淡。

想解釋自己中毒和逞英雄無關，卻料想母親會說：若非你自己不檢點，與沈時行私相授，會遭人下毒？

母親厲害得很，總有辦法從上找出錯誤，非得讓相信自己遭遇的所有不幸，全是自作自。

真可笑，怎麼會以為母親是回來安的？

自從去清修之后，從小到大不是都對漠不關心的嗎？

數一數，在此之前母親一共從庵堂回來過兩次。第一次是爺爺病逝，母親作為兒媳回來辦喪事。

第二次便是及笄當晚，因與沈時行結伴郊游一事傳的沸沸揚揚，母親回來教訓。

那天被裴硯昭欺辱，盡驚嚇和委屈，眼淚止不住的流，很想撲進母親懷里哭訴。母親卻只說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何統，毫無大家閨秀的模樣。

這才幾年，就將這些忘記了？

江繪慈見仍倔強著不肯認錯，痛心疾首：“我一直以為你早慧，不必我心，如今卻落得個聲名狼藉，哪天你父親回來，定會訓斥我教無方！”

馮嘉摳門框，想譏諷一句“別擔心，他回不來了！”

知道不應該，但一直以來，心總有幾分憎恨父親。從未給過關也就罷了，還搶走了母親的全部心思。

“兒知錯了。”馮嘉心灰意冷，深諳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道理，不去頂撞。

母親雖沒給幾分疼，卻給了許多銀錢。

往前蹣跚幾步，緩緩跪下認錯，“兒往后一定謹言慎行。”

無論是不是發自心，江繪慈都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人。

馮嘉跪著聽了會兒訓，江繪慈又問了一些關于“謝司直”的事。

隨后被管家和嬤嬤拉了起來，江繪慈也沒攔，容回房間先歇著。

等回到自己房中，馮嘉側坐在鏡前，凝銅鏡中略顯憔悴的自己。

“小姐……”珊瑚替委屈，想著安幾句又不知該說什麼，“這次是夫人過分了。”

“其實爺爺也有責任。”馮嘉托著腮，手指輕輕點著鏡子里自己小巧翹的鼻尖，“他總嫌棄我娘是滿銅臭的商戶，我娘了爺爺、也這世俗影響，總認為自己配不上爹爹。我骨子里怎麼爛都無妨，名聲上必須過得去，不然怕旁人脊梁骨，說是這商戶，臟了清流馮家的。”

所以說，人真的不能用太深，容易迷失自我。母親活就是個列子。

最好就不要什麼，省的害人害己。

珊瑚默然。

“其實也好的。”馮嘉又笑起來。

珊瑚不明所以：“哪里好？”

馮嘉說：“像謝司直這種十六歲考上舉人，在保寧府頗有名氣的才子 ，一看就是我母親會喜歡的婿人選，和我爹比較像。”

父親十八歲中的探花，謝攬若不是傷了手，指不定也一樣。

為他惋惜的同時，馮嘉也為自己慶幸，他若一路順暢，早教人榜下捉婿給捉走了。

“就為了那些流言，夫人便要將您許配給謝司直？”珊瑚更驚訝小姐竟打算逆來順？這不像啊。

換做旁人馮嘉當然不肯，謝攬不同，早就暗的想對他下手，混個一品夫人當一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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