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梅道，“劉叔，怎麼這會子進來了？”

劉太監笑道，“太皇太后出了浴要抿頭，，我趁這當口趕著進來找我們姑娘。”

苓子跪下磕了三個頭道，“明兒怕不出空來，先給干爸爸道新禧了。”

祈人有規矩，沒出嫁的姑娘是不拜年的，給他磕頭是拿他當親爹，劉太監從簍子里掏出一個紅包給苓子，道，“節下忙，我不能到你府上看你爹去，這錠銀子請你捎給你爹買碗茶喝，恕我禮不周全。”

苓子接了替爹道謝，劉太監搖頭道，“沒多，不值當你一謝，小心著當差，我上西偏殿去了。”

苓子福道，“干爸爸好走。”一直送出聽差房去，回來大家讓拆了紅包看，是一錠二兩的紋銀，苓子嘆道，“我這干爸爸真不容易，一個人，沒家沒口的，老佛爺跟前紅得這樣也沒說置個宅子，低著頭來，低著頭去，多好的人啊。”

錦書拉拉的袖子道，“你真是個有福的，家里有爹媽兄弟，宮里又有這麼個干爹拂照你。”

苓子掭了掭角道，“將來我要是有了升發，一定不忘了我這位干爸爸，我孝敬他，給他送終。”

門外進來的春榮著手笑，“好苓子，真懂事兒！”

大家看臉凍得鐵青，趕讓了炕給坐，捧著熱茶邊晤邊道，“我去了趟壽安宮，太皇太后賞太妃們一人一盒油糕，一盒喇嘛糕，好家伙，差點沒把我凍冰陀子。”對苓子道，“我給你當差，我的差事就給你啦，這回你可沒落著好，勞您駕，宮門上到了常新紙和門神的時辰了，糨糊在出廊的圍欄邊上，門對子在暗房的佛龕前供著呢。”

小苓子噘了噘，誰偏挑這時候燙傷了，只得認栽。

錦書放下絡子拍了拍袍子，“走吧，師傅，我陪您一道去。”

兩個人笑著往偏殿取家伙什去，錦書拿著門神看，就是平常的魏征徐茂公，不過不是紙質的，而是木板雕的楊柳青年畫。畫上的人臉頰又又紅潤，穿著戲文里武生的裳，背上著旗，腳上蹬的是高底靴子，威風凜凜往哪兒一站，看著甚是得趣兒。

兩人分工合作，把窗戶上的常新紙完了，苓子托著糨糊撐著傘，又往宮門上去，守宮門的是順子和另一個長安的小太監，兩個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頑的時候，因著管事不在跟前，遠遠看見們來了，就往門的兩腋一站，舉起手，抬起腳來，順子道，“哼！你來啦？”

長安大笑，“哈！正要抓你！”

天上的雪灑鹽似的綿綿不絕，錦書捧著裝門神的匣子，兩只手早已凍得冰涼麻木，被他們一逗，忍不住笑起來，多年之后回想起來，那是在這皇宮里最快活的一段時了。

第十五章 笑語盈盈

宮里睡覺是有時候的，平時亥時就該安置了，大年三十晚上不同，是可以晚睡的，大家在一起辭歲，子時給太皇太后磕頭，祝老佛爺福壽綿延，長命百歲。

大年初一一早，錦書和苓子就打扮上了，宮里三百六十四天都要守規矩，平常不許涂脂抹，只今天是可以例外的，宮們適當穿得鮮亮一些，臉上上些胭脂，只要不過份，都是被允許的。

錦書換上了紫紅的春綢棉的襖子，青緞子沿的邊，領子高高的豎到耳垂底下，領口圍著灰鼠出鋒，蝴蝶式的青絨紐絆，綴著鏤刻的銅紐扣，看著喜幸又應景兒。

苓子湊過來，拿玉搔頭沾了口脂給涂，宮里的子涂口脂上下只有黃豆大的兩點，這櫻桃口，錦書在菱花鏡里照，瞧著那兩點可笑，用指頭把它點蘸著推開，淡淡的一層，襯著雪白的臉，甚是好看。

梳洗完畢沿著夾道往慈寧宮去，雪下了一夜，積得厚厚的，到了辰時基本停了，只零星下些雪沫子，苓子挎著小包袱在路口和分了道，苓子的家里人今天來探親，要上神武門去，路口早早就有小太監候著，給打個千，道聲“姑姑好”，一個在前開道，一個在后跟著，上了筆直的西二條街。

錦書送走了苓子拐進徽音門，慈寧宮里掛著排的琉璃風燈，使的宮正一盞一盞挑下來吹滅，見了點點頭，錦書抿笑了笑，打起灑金簾子進西偏殿的門，太皇太后正坐在羅漢床上逗那只扁扁臉的貓，錦書整了整大背心，上前請雙安，“老祖宗吉祥，奴才給您拜年了。”

太皇太后臉上著高興，抬了抬手道，“起來吧，姑娘也新禧！今兒晚宴上和殿，你和春榮，還有苓子，你們三個隨侍，跟著我一道去。”

錦書忙跪下謝恩，這是莫大的尊榮，能在天地人大宴上臉的都是主子最的人，原本這個位置該是畫的才對，一來倒把替換下來了，也不知畫會不會怪……

太皇太后又和煦道，“你說的法子真是好使，今兒不疼了，多虧了你。”

錦書躬道，“這是奴才應當應份的，老祖宗大安了就是全了奴才。”

太皇太后見模樣好，人又溫順，說話踏實謙恭，心里倒也喜歡，便對塔嬤嬤道，“把我匣子里的那金绦子賞吧！”對錦書道，“我昨兒還說你辮梢憨蠢來著，你拿那金绦子綁頭發，這烏油油的大辮子配上彩金，那才漂亮。”

錦書高舉起手接過，那绦子二尺來長，鉤著五彩的寶相花，間或摻著福壽紋，兩頭各有兩顆翡翠珠子，水頭足，綠油油的，拿來綁辮子最合適，不由含笑攥著绦子磕頭，“多謝老祖宗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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