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陷了一場大夢里無法醒來,記憶呼嘯穿梭,從年咿呀學步閃過,爹爹疼地大笑教我走路,抱我摘果子,我被蚊蟲咬個包,他都能心疼地哭半天,可憐我沒娘親沒人疼。這樣慈眉善目的好爹爹,弱好哭的糟老頭子,怎會是蟄伏的大人呢?
恍惚中我看見雀兒趴在床邊酣睡,嬸娘正在煮我最喝的綠豆粥,幺爺著烤豬蹄從外面走進來,盛夏時節,我爹爹拿著扇給我扇風,他說,“小乖乖,做噩夢了嗎?”
那些生離死別好像只是一場大夢,我驚然從床上坐起,笑容還未爬上面頰,劇痛便將我重重拉回床上,眼前的畫面瞬間灰飛煙滅,醫院房間空的冷,外面重兵把守。
我全都纏著繃帶,彈不得。
一切都不是夢。
爹爹是壞人,我是壞人的兒。
他死了。
我沒有爹爹了。
我輕輕平復呼吸,告誡自己不要哭。我沒有爹爹了,沒有人會來給我眼淚了,我要學會自己眼淚了。
清亮優雅的鞋底噠噠聲由遠及近,在我的病床前止步。
娘親穿著奢華的玫紅琵琶襟短袖旗袍,手執黃銅長煙斗來到我床前,漠然看了我一會兒。
“沒抓住老東西,抓到一只崽子給折磨這樣。”冷笑一聲,“那幫倚老賣老的老油條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狗東西。”
罵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瀟灑風流又優雅的坐姿,著煙,“還喜歡寧乾洲嗎?”
我不吭聲。
笑了聲,聲音清亮灑,“還倔。”
“行了,別哭了。”何其聰明,“你爹沒死。”
我驚訝向。
“乾洲找了一個由頭,堵住那幫居功自傲的老家伙的,給外界一個代。”娘親依然無所謂的神,“順便給你洗白份。你爹早跑了。”
一求生意志在絕的心頭燃起,我釋然息,像是憋悶了許久的那團氣終于散開,爹爹沒死,他還活著,還活著……
“別高興太早。”娘親深嘬一口煙,“你前夫家完了。”
紀凌修?紀家?
我震驚,“他家不是沒事了嗎?”
嗓子破了,說不了話。發出的音節模糊不清。
娘親看明白了,幽幽,“躲得過初一,躲不了十五。”
我掙扎著想起,“發生什麼事了?”
娘親瞅著我笑了聲,“這麼關心他?”細眉微挑,“知道什麼鏟除異己,黨同伐異嗎?”
我緩緩睜大眼睛,黨同伐異?紀凌修的父親和寧乾洲是政敵……
難道寧乾洲對紀家下手了?
怎麼會!
上一世,紀父因知曉了我爹爹的一些事,而被暗殺。這是我死前,紀凌修親口告訴我的!為什麼這一世寧乾洲會突然出手?難道上一世紀家的慘劇,寧乾洲也是幕后兇手之一?
早知道有這麼多彎彎繞繞,上一世,我就不該看到爹爹頭顱那一刻絕自殺。我就該仔細向紀
凌修了解事原委!
但凡我耐心聽聽來龍去脈,這一世,我就不會事事總那麼一步棋。
難怪,上一世,紀凌修一直咬著寧乾洲不放,我以為他倆在搶人。
現在看來,跟家仇有關。
可他從沒告訴過我!
他表現得像是為了孟晚跟寧乾洲斗得你死我活!我天天都能聽到他跟孟晚的八卦!他經常用孟晚氣我!那些跟我打牌的闊太們也以為紀凌修在外面腥!還經常拿這事寬我!
“早晚的事兒。”娘親語氣隨麻木,“紀凌修的父親紀振宇這些年沒給乾洲使絆子,乾洲收拾紀家是早晚的事。這次,紀振宇為了他的寶貝兒子,托關系幫你說話。便有了包庇漢之嫌。”
“紀振宇一向剛正不阿,難得出點馬腳,乾洲自然就這個由頭,給他家扣了頂帽子,全抓了。”
我的心深深揪起,忽而想起算命瞎子的話語,天命不可違。
寧乾洲吞并猿東地區應該是兩年后要發生的事。
爹爹是十年后才出事的,所以,當時間線往前提兩年,爹爹命數不該絕,才逃過這一劫。反觀,上一世,爹爹應該也是在兩年后被寧乾洲察覺份端倪的,且有過類似的一劫。
可紀家每個人的命運時間線并未發生變化,所以他家還是會出事!
也就是說,我把寧乾洲的命運時間線往前提兩年,那麼跟寧乾洲“兩年節點”有集的所有人的命運時間線都將往前提兩年。
但是那些命運線不相的人時間線依然按照原來的命運在發展,他們并未提前。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時間線,相的線便此影響。平行的線一切照舊。
但是。
我的一舉一,都在為這些事件突變的“因”。
因為我,爹爹份暴了。
因為我,紀家出事了。
他們的命運走向未變,只是推事件發展的原因變了。
“紀凌修那小子,為了你,還豁得出去。”娘親吞云吐霧,“真沒想到啊,紀振宇也有糊涂的一天。他應該沒料到乾洲敢他吧。”
“會活嗎?”我沙啞出聲。
娘親吹出一口煙,輕飄飄,“活不了。”
縱觀國局勢,閣政府形同虛設,地方軍閥各自為政,為擴張領土混戰不斷。群雄逐鹿的混局面,唯有寧派軍閥鎮守的平京地區穩定太平,放眼去,一派民富兵強的繁榮局面。可謂是傲視群雄,冠絕當世。
可這平靜的湖面下暗流涌,閣政府忌憚寧乾洲日益滿的權勢,其他派系軍閥覬覦寧乾洲地大博的富饒領土。此外,還有寧派權閥結黨營私的斗紛爭,誰不想將寧乾洲拽下神壇取而代之?
紀凌修的父親便是政府高里打寧乾洲的領軍人,上一世,寧乾洲或許借我爹爹之手暗中除掉了紀振宇。這一世,我爹爹失手,寧乾洲便借我的由頭,對紀家下手。
想到這一層,我的心寒津津的冷。
“紀凌修和寧乾洲。”娘親往我臉上吹了一口煙,“你只能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