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壽堂。
謝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下首坐著臉頰紅腫的謝世安,周邊圍著一群婆子丫頭。
“母親。”
謝世安站起,給雲初行禮。
“安哥兒是個好孩子,孝敬你這個母親。”老太太開口責怪道,“這麽好的孩子,你怎麽忍心扇他耳,怎麽忍心讓他跪祠堂……瞧瞧這小臉,都腫什麽樣子了,大夫說三天才能消下去……”
“原來老太太找我來是為了這個事。”雲初瓣浮上莫名的笑意,“安哥兒,你沒告訴老太太我為何罰你嗎?”
謝世安低著頭:“兒子不知。”
雲初的聲音有點冷:“跪祠堂就是讓你好好想想錯在何,沒想清楚,那就繼續去跪著。”
“初兒,你向來大度溫和,今日怎的這般苛刻?”老太太皺起眉,“安哥兒到底做了何事?”
雲初笑了。
是啊,對庶子庶溫和,對姨娘小妾大度,執掌庶務,外結人脈,撐起謝家半邊天。
可一直以來,這些人是怎麽對的。
老太太和太太,以及謝景玉,表麵上尊重,實則利用將雲家榨了個幹幹淨淨。
那些庶子庶一口一聲母親,事實上,從未真正將這個母親放在心裏。
那麽多姨娘,包括的陪嫁丫環雨姨娘,哪個不是暗地嘲諷無法生養……
所謂的寬容大度,是謝家對的拿,亦是自己對自己的迫。
淡聲開口:“聽霜,去一趟青鬆閣,將大爺近日的字畫取來。”
聽霜領命立即去了。
謝老太太皺眉,既然是去取字畫,那就說明是和讀書有關的事。
安哥兒打小就聰明,讀書極好,人人誇讚,實在想不出這方麵能出什麽錯。
不多時,聽霜拿著字畫回來了。
雲初翻了翻,取出其中一張字遞給謝世安:“你自己讀一遍。”
謝世安的麵已經變了,他的抿一條直線,緩聲開口:“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本,流之遠者……”
謝老太太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老嫗,的丈夫是秀才,兒子是舉人,孫子謝景玉是狀元。
老人家常常自詡書香世家,多年熏陶,自然聽懂了這是數百年前一位大臣寫給皇帝的奏章,意在勸誡皇帝居安思危,積其德義。
皺眉:“這篇諫文怎麽了?”
“這篇諫文自然沒什麽。”雲初冷聲道,“但在文章末尾,他寫了大逆不道之語。”
老太太劈手將字奪了過來。
“……隋煬剝利,天命難湛,進藥陛下,貸賄勿侵……”讀到這裏,老太太大驚失,“安哥兒,你寫這個幹什麽?”
雲初冷笑。
在謝世安書房裏,可見這樣的話語,足以看出,他對當今聖上有很大的意見。
所以他閣之後的第一件,就是設法除掉忠臣雲家,簇擁皇子宮……
一直沒想明白,一個十二歲的年,怎會對聖上生出不滿。
“安哥兒,你知道這種東西要是被外人看見,會有什麽後果嗎?”雲初厲聲道,“你記在我名下,那就是謝府嫡長子,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謝家!”
上突然散發出強大的氣場,“你痛斥當今聖上荒無道,輕信臣……”
謝世安臉難看:“我沒有……”
“這不是你一句我沒有就能否認的事!”雲初麵更加嚴厲,“白紙黑字就是證據,若被人上奏,輕則你父親貶,重則謝府獲罪獄,不管輕還是重,你都承不起!謝家祖上三代讀書,終於在你父親這一代朝為,而你這幾行字,會讓幾代人的努力付之東流,你將會為整個謝家的罪人!”
將那張紙劈手砸在謝世安的臉上。
謝老太太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呆坐在椅子上,是真沒想到後果竟這般嚴重。
難怪格溫和的孫媳突然大發雷霆,原來安哥兒是真的犯了大錯。
雲初垂下眼瞼。
這件事說起來嚴重,事實上,就算鬧大了,頂多也就罰幾個月俸祿。
而且,的丈夫謝景玉那般聰明,多的是法子將這件事揭過去。
重生回來,許多事都得仔細謀劃。
輕聲道:“從安哥兒認祖歸宗後,我無比細養著,四年來隻這一次氣,就鬧到老太太這裏來了,似乎是,我一個當母親的,都不能管教自己的孩子……還是說,就算安哥兒記在了我的名下,我也沒有嚴厲管教的資格?既如此,這個兒子我也不敢要了。”
方才的雷霆大怒,這會卻神悲切,像是傷心了。
老太太立即急了:“初兒,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要是雲初不要安哥兒了,那安哥兒就是個庶子,庶子被人瞧不起,上場也難。
雖說已經上了族譜,不是雲初說不要就能不要的,但,隻有雲初真心接納,才會讓雲家接納。
雲家乃一品大將軍府,不是他們一個五品謝家比得上的……
老太太轉頭:“安哥兒,你還傻站著幹什麽。”
謝世安走過去:“書中說,嚴母出才子,慈母多敗兒,母親對兒子嚴格管教,是希兒子有大出息,我卻不知母親一片苦心,是我錯了,我繼續去跪祠堂。”
雲初扯。
謝世安一開始就不服的罰,所以拉老太太出麵。
直到證據擺在眼前,直到無法辯駁,他才低頭,做了對自己而言最有利的選擇。
這孩子像謝景玉,心思城府深,會念書,不然也不會連中三元,年紀輕輕就了閣。
淡聲開口:“安哥兒還是別跪了,老太太會心疼。”
老太太確實心疼。
要知道,謝家自開府以來,就沒有跪祠堂的先例。
但母親教育兒子天經地義,這個曾祖母要是多幹涉,豈不是令人寒心?
老人家隻得違心道:“該跪還是得跪。”
“既然老太太都這麽說了。”雲初歎了口氣,“春日寒氣重,不用跪太久,兩日差不多了。”
老太太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跪兩個時辰都嫌太多,竟然跪兩天,會出人命吧!
但謝世安已經應了下來:“是,兩日後我再去給母親請安。”
雲初的眼眸深不見底。
才兩天而已……
臨死之前,跪了足足兩個多月,沒有求來謝家為雲家上奏,而是一杯鴆酒……
走出安壽堂,聽霜擔憂開口:“夫人這般罰大爺,怕是會讓大爺和夫人離心。”
雲初笑了。
謝世安就從未跟一條心,哪裏來的離心一說?
上輩子的嘔心瀝,換來的是算計和背叛,何必再付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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