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盯著手里的荔枝，一個字不說，阮薇總算由他一次，照顧他那點大男子主義的心思，乖乖剝干凈先遞給他：“三哥先吃。”一碟晶瑩剔的果，正映著阮薇半邊臉。

歲月無驚，好像他們已經恩了一輩子，舉案齊眉。

天剛亮的時候，方晟從房間里出來，他醒得早，起來按規矩順著院子四查看，沒想到這麼早能遇見葉靖軒。

他有點驚訝，還是喊了一聲：“三哥？”

葉靖軒不知道在廊柱邊上坐了多久，腳邊一地煙頭。

方晟知道他過去沒這習慣，但芳苑的事之后他醒過來經常不舒服，心里事多，煙開始得厲害。

方晟適時勸他：“咳嗽剛好一點，三哥注意。”

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正好想起什麼，忽然和方晟說了一句：“我爸走得早是好事，他如果還活著，看我這樣也得氣死。”

看著是句玩笑話，可方晟聽也聽出來了，葉靖軒這是在下決心，他想了想說：“會長最近沒靜，現在沒等到一個理由，如果我們先手，就是我們要反。”

葉家在南省獨大，可他們于敬蘭會而言終究是旁系，如今蘭坊堂堂正正的掌權人確實應該是陳嶼，就算他沒本事，但他畢竟是會長，如果葉靖軒非要搶，落人話柄，這不是什麼明智的辦法。

太升起來，線一點一點穿灰蒙蒙的霧。

葉靖軒站起來往遠看，這條街依舊飾太平，從早到晚，家家戶戶都一樣。

他不以為然，和方晟說：“誰先手無所謂……一步一步來，先讓他們把陳嶼院子外邊的人換下來，做得干凈點，別讓他起疑心。”

“這不算難事，蘭坊里現在很多人都對會長不滿，何況華先生過去把陳家的心腹除得差不多了，會長手里已經沒有多真正聽話的人。”方晟仔細地考慮一下，覺得這些都容易，他真正擔心的不是這些事。

他看著葉靖軒，還是決定把話說完：“我更擔心三哥的況，一旦我們手，三哥萬一……”

葉靖軒把煙頭扔了，方晟立刻不再說。

葉靖軒抬手按自己額頭上那道疤，提醒他：“以后別再提這件事。”

“三哥應該告訴薇姐。”

“不行，絕對不能讓知道。”他往臥房的方向掃了一眼，“就是這樣，看著脆弱，心里狠著呢，我沒說還一刀一刀砍自己，我要是說了……指不定能做出什麼。”

“可是醫生已經止三哥開車了，況不樂觀……反正會長的位子早晚保不住，三哥不如先考慮自己。”

葉靖軒本沒有理他，不耐煩地說：“別讓我說第二遍。”

“是。”

他回去的時候看見阮薇剛好翻，被子都踢開，出一段纖細的腰。

本就瘦，從小腰就細，他格外迷這里，手環過去，把人拉到自己懷里躺下。

阮薇有點意識，迷迷糊糊覺出葉靖軒似乎了好多煙，于是抓他的手，小聲嘟囔：“還，咳死你。”

睡得太安心，幾乎忘了今時往昔，和以前在老宅里一樣，整個人貓一樣地蜷著，毫無戒備躺在他邊。

那些年葉靖軒應酬多，有時候在外邊回來晚了，一七八糟的酒味，阮薇都睡了還要被他鬧起來，讓他去洗澡，他總是心耍無賴。

今天也一樣，雖然天亮了，可阮薇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翻把臉埋在枕頭里，他說什麼也不理。

他看難得這麼乖順，手抱一抱就香在懷，他低下頭在肩骨上，兩人膩在一起，他悶聲“阿阮”。

其實男人也要哄。

阮薇無奈，眼睛都沒睜開，索著回抱住他安：“就讓我再睡一會兒，別鬧了。”

葉靖軒笑了，忽然覺得別說什麼蘭坊敬蘭會……哪怕只為了這片刻的工夫再讓他去挨一槍，他也義無反顧。

這念頭多危險，可就是飲鴆止的毒，他明知后果也甘愿。

最后葉靖軒不打擾了，被阮薇順服的小模樣逗得心大好，自己去沖澡換服。

沒一會兒

外邊就有人敲門：“三哥，荔枝到了，我們讓人從南省現摘，一路上掐好時間了，從它摘下來到薇姐吃上，絕對不超過十六個小時。”

他出去靠著門看，讓人在院子里收拾出來一塊地方擺桌子，又往屋里掃了一眼說：“先去冰著等一等，還沒醒。”

送荔枝的人是葉家過去的下人，比葉靖軒大一點，為了這趟新鮮水果從南省一路盯著直送過來，顧不上坐坐，先跑來見葉靖軒。

那人規規矩矩向三哥問好，都是故人，但葉靖軒已經想不起他什麼，不知道是誰家遠房的親戚，難得葉靖軒今天心不錯，才捺著子和他聊兩句。

對方一高興，話就多了，只往葉靖軒后的房間瞟，小聲說：“妃子笑，這東西新鮮，名字也應景，估計薇姐還想吃。我留下盯著，隨時往南邊吩咐一聲，都能最快送來。”

葉靖軒聽他說應景，忽然看他，那人還在嘮叨，發現三哥臉沉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又想解釋：“咱們家比不得外邊，總要有個堂堂正正的主母，老爺子過去說不挑出，但總不能是……咳，我快，過去的事不提了，大家都知道，三哥其實最疼薇姐，這就不算委屈。”

他沒說出來的話大家心知肚明，何況葉家老爺子過去在外邊放著兩個兒沒帶回來，最后臨死的時候還留話，不準們進家門。

葉靖軒是葉家唯一的男孩，長房獨子，他正經要娶的人，總不能是個叛徒。

那人越描越黑，葉靖軒打斷他，直接送客：“方晟，送他出去。”

方晟馬上過來帶人離開，那人早就聽說三哥近年來的脾氣越來越大，他這回領教了，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只求方晟提醒一句，下次不犯這個忌諱。

方晟面無表，剛好有人搬荔枝進去，他側看了一眼說：“妃子笑。”

那人還以為他是順口說荔枝，一臉得意，方晟卻冷淡地又補了一句：“那是咱們家正經的長房長媳，住的是正房大屋，哪來的妃子笑。”

那人渾一震，愣在原地站了很久，再也不敢開口。

中午的時候阮薇總算爬起來了，覺得渾都酸，磨蹭一會兒才準備去吃飯，結果推門出去，正好看到院子里還真的有人送了新鮮的妃子笑進來，一高興飯也不吃了，只想要去嘗荔枝。

葉靖軒不答應，不吃飯不給水果吃，可阮薇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站在院子里和他賭氣。葉靖軒早料到會這樣，不吃這一套，眼看他勸不，威脅要讓人把荔枝都倒掉，阮薇當然心疼，不和他爭了，先去吃飯。

葉靖軒今天不出去，只穿一件日常的黑襯衫，飯后他陪坐在桌旁剝荔枝，院子里空氣好，但天氣熱，他就隨便把袖子挽上去，一就不平整。

抬眼看他，順手去整理他的袖子，結果忘了手上的水，蹭到他胳膊上。

阮薇“啊呀”一聲笑了，覺得自己笨，想拿紙去，沒想到葉靖軒反而拉住的手，當著一院子下人，順著的指尖就了一下。

耳邊都紅了，一下坐不住，打他的手小聲埋怨：“你別搗……”

他又盯著手里的荔枝，一個字不說，阮薇總算由他一次，照顧他那點大男子主義的心思，乖乖剝干凈先遞給他：“三哥先吃。”

一碟晶瑩剔的果，正映著阮薇半邊臉。

歲月無驚，好像他們已經恩了一輩子，舉案齊眉。

連旁邊守著的方晟都浮出笑意，這下葉靖軒再沒有什麼不滿意，哪怕他的阿阮現在要天要地，他也去。

“南省離沐城不近，這麼快就送來了……”阮薇想自己昨天就是隨口一說，如今葉靖軒還真讓人大費周章運過來了，再也不敢麻煩人，和他說，“我就吃這一次，吃多了也不好，你別再讓人折騰。”

可惜好景不長，兩人在院子里才坐一會兒，一共剝了沒幾顆，外邊就有人進來傳話。

小事都有方晟擋，可這一次連他都不敢做主。

“三哥，嚴瑞來了，現在人在門口。”

阮薇愣了，來蘭坊第二天的時候往家里打過電話，可是沒有人在。嚴瑞當時和說是出差，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時候還走不了路，回也回不去，只好留言說自己沒事。

葉靖軒沒抬頭，盯著手里的荔枝說：“吃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