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已經是府里最細紡紗做的里。”
可念兮總覺得上的刺撓,磨得疼。
重活一世,連帶這皮都矜貴起來。
上輩子是丞相夫人,里用的是最上等的葛紗料,輕薄如云冬暖夏涼,一匹足值千金。
而今,是待字閨中的。
那晚中毒嘔,怎麼也沒想到,會在當年的閨房中醒來!
念兮記得,十五歲這年,爹爹高升,調任京,隨全家進京,因水土不服,接連病了許久。
渾渾噩噩過了半個月,才終于接了從二十八歲回到十五歲的事實。
是的,重生了。
在沒遇到裴儉的時候。
“妹妹當真不同我去論經大典?”
門外,兄長溫清珩隔窗問道。
三月三,上巳節。
崇明樓設論經大會,廣邀文人才子詩濡墨,談經論道,烹泉煮茗。
溫清珩已進了國子監讀書,今日雅集,同窗太半都會去崇明樓論經。妹妹自父兄熏陶,從前最這樣的文人盛會。
念兮正在梳頭,聞言侍將窗戶撐開,“哥哥忘了,前兒我已應了慕表姐的約,今日原是要去曲水游春。”
溫清珩當然記得。
不過是不死心,想要再問問妹妹罷了。
眼見念兮一銀紋百褶如意月,簪花挽髻。春在周攏了薄薄一層暈,剔似玉,憨婉約,絕不是與他出行的男子裝扮,只能悻悻道:
“你病了這一個月,出去散一散也好。”
兄妹兩人隔著窗說話,隨意又自然。
溫家人口簡單,溫氏夫妻鶼鰈深,婚后育下一兒一。溫清珩素來疼妹妹,旁的年只恨弟弟妹妹惱人,他卻不同,自便帶著雕玉琢的念兮玩。
念兮假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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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到兄長的失落,仰起臉笑,“哥哥今日也要好生表現。”
重生一次,當然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
上一世去了崇明樓,遇到了在論經大典上一鳴驚人的裴儉。
頭一次見到那般沉穩斂,英姿雋邁的年,論經壇上旁征博引,娓娓道來,不免心,就此淪陷。
可以為的投意合,卻不過是對方的將就。
對于裴儉,熱烈過,努力過,掙扎過。
拼盡全力也無法抵抗逐漸暗沉的意,從篤定到猶疑,直到消磨殆盡。
這一世,不會再重蹈覆轍。
溫清珩卻不知心中所想,反而憂心忡忡,“去了曲水,記得跟著慕表妹。若是……遇上什麼獐頭鼠目的后生,切莫與他好臉。”
上巳節,京里年青男子一半去了崇明樓論經,剩下的多半就在曲水池畔,且多是京中紈绔、貴胄子弟。
在溫清珩看來,如花似玉的妹妹獨個曲水游春,實在不甚妥當。
“哥哥放心。”念兮輕淺笑,一雙黑眸滿是乖巧溫。
前世循規蹈矩,念兮做了十年的裴夫人,只覺得心枯萎。
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嘗到的滋味。
如今十五歲。
尚未婚配,年華正好。
當然要結識更好的兒郎,盡被的滋味。
這一回,要讓自己快活。
……
國子監
裴儉天未亮時起,點燈
坐在桌案旁讀書。
這些年案牘勞形,忙于政務,學問上他早已生疏。好在不久后的殿試考題他仍舊記得,再來一次,蟾宮折桂于他不是難事。
只是時間太久遠,他都快忘了在國子監讀書的日子。
那時從宮里出來,府里的下人告訴他夫人重病,尚未到家,又有下人來報,夫人已經過世。
裴儉坐在馬車上,剎那心口像被重錘碾過,既驚且怒,一口鮮噴出,眼前一黑。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躺在國子監的屋舍。
重生于他,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過去的他,是位高權重的丞相。可每日疲于公務,扳倒了一個又一個政敵,一刻也不能松懈。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監生,卻多出十幾年的經驗。只要他仕,便能更快、更狠地打對手,站上高峰,大權獨攬。
是以,他很快冷靜接了現實。
等外面天大亮時,裴儉放下書簡,打開門,迎面遇上準備回房的顧辭。
國子監每旬放一天假,其余時間,所有監生必須住在校舍。一個院子四間房舍,顧辭就住在裴儉隔壁。
校舍簡陋,洗漱都在院子的盥洗房。顧辭便是剛洗漱完。
“時章,你真不去曲水?”顧辭朝他眉弄眼,“聽說你那表妹今日也去。”
兩人自小一同長大。
裴儉父母過世后,顧辭的母親王夫人對他照顧良多。顧辭父兄常年鎮守邊關,裴儉與顧辭比之親兄弟也不差什麼。
“嗯。”裴儉應聲。
顧辭早習慣了裴儉寡言的子。他好武不好文,萬不會去崇明樓論經,“你放心,你的表妹就是我的表妹,絕不會哪個不長眼的登徒子覬覦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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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水流觴,多地是男定的佳話。
“不用。”裴儉直接拒絕。
他對許表妹并無男之。重生的這些日子,他多出了許多時間,心中只反復想著一件事——
溫念兮為何要與他和離?
他與溫念兮相識近十三年,做了十年的夫妻。他自認給了最好的生活,奴仆環繞,錦玉食。
可子總是貪心。
要了利祿尊位,又要夫君。
裴儉不覺蹙眉。
肩頭卻忽然被人錘了他一拳
顧辭揚聲問,“想什麼呢?摔了一跤后就奇奇怪怪的。”
不知為何,顧辭總覺得這兩日裴儉上多了一種說不清的威嚴氣場。
裴儉收回神,不聲,“院子其他兩個人呢?”
“秦朗估計還沒起,新來的那個溫清珩……好像回去接他弟弟?據說他弟弟也想去論經大典。”
裴儉與顧辭皆是爽朗清舉,俊風姿的出兒郎,今年十九,早惹得京中不小娘子芳心暗許,他二人倒是潔自好。不過顧辭開朗,裴儉更為沉穩。
直到此刻,裴儉才記起一件重要的小事——溫清珩帶來的所謂弟弟,便是溫念兮。
很快,他們將第一次相遇。
裴儉面無表往外走。
未來的路,早在重生回來的第一天,他已經規劃清晰。
念兮不是一個稱職的丞相夫人。而他要做的事太多,不想再為人去浪費力。
念兮,必須先學會懂事。
站在崇明樓上,裴儉仍下意識尋找那抹悉窈窕的倩影。
然而念兮,始終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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