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信鬼神,卻不愿讓溫氏姨母再多為難。
垂眸思索片刻,崔玨抬頭向溫夫人,溫夫人自然也正著他。
“我知這等大事一時難以決斷,且是紀家先背信……崔家便要退親,亦為理所當然。”溫夫人聲音輕,“但既已過定,也是兩家的緣分。二姑娘從四歲在我邊養大,通達、舉止平和、行事大方,數年間常有人相問。有為妻,亦不辱沒了你。或你先回家中與兄長商議也好,只是請快些給我答復,余下,我無所求了。”
言畢,站起,賠禮道:“背信毀約,我在此替家中上下賠罪——”
“姨母折煞我了。”崔玨早已起避開,作揖道,“請姨母先坐。”
溫夫人只得坐下。
崔玨亦歸座。
從溫氏姨母的話中,他想起了前日與紀二姑娘那短暫的一瞬相視。
那是一雙略帶著幾分好奇的平靜的眼睛。
他還記得溫家公子激的神,和一步就竄到了紀二姑娘面前的作。
但紀二姑娘對溫家公子如何回應,他只聽其聲,未曾去細看的容。
紀二姑娘并非溫氏姨母親生。他又聽大嫂提過,安國公府的老夫人最重嫡庶。
紀大姑娘養在老夫人膝下。
“姨母,”崔玨再度起,一揖道,“不知能否讓我與二姑娘見一面。”
第13章 并無私
和崔玨的見面太過突然,紀明遙只來得及換下外,換上一合適見客的莊重素雅的,頭發也來不及重梳,只好就梳著家常慵妝髻,抿了抿鬢角。這發髻不合適多戴華麗簪釵,便在正中簪一朵新開的牡丹,在銅鏡前照一照,也算得大方。
仍有點滴細雨落下,和著潤的風一起吹至人面。
碧月舉傘在旁,細看姑娘的裝飾還有何不妥,忽然一跺腳:“忘給姑娘戴耳環了!”
姑娘平常在自己房里不戴耳飾,只用小銀塞子堵住,方才出來得太急,竟沒想到這一!
碧月忙要讓人回去拿,紀明遙忙攔住:“妝都沒化,那勞什子不戴也罷。急著回去拿一個還未必合適。是崔翰林突然要見我,我便有所失儀,他也該諒,何況又不算什麼失儀。”
碧月想一想,只好算了。
怕擾姑娘的心,上沒再責怪自己,心里卻難免更添擔憂:
若為這一點心,壞了姑娘的好姻緣,以后還怎麼有臉再在姑娘邊?
熙和院與正院只隔了一條南北寬夾道,紀明遙很快從后穿堂進去,鏡月和素月一起接住,隨行送到正房門前。
想到兩天前崔玨那個淡漠凌厲的眼神……過門檻前,紀明遙深深吸了口氣。
當時沒有細看崔玨,對崔玨的全部直觀印象,也就只限于那一個眼神了。
太太應非常、非常希和崔玨的婚事能。
提走進屋,紀明遙抬眼,看見紫檀山水屏風里轉出來一個人。
線微暗,紀明遙一時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他穿著七品青袍,頭戴紗帽,對彎一揖。
他開口,聲音清寒:“突邀姑娘前來,是崔玨冒昧了,在此賠罪,請姑娘見諒。”
紀明遙垂首還禮:“崔翰林,言重了。既是紀家的貴客,有蒙相請,我理當前來拜會。”
崔玨直起。
紀二姑娘今日的聲音不似前日……甜,正是溫氏姨母所說,“平和大方”。
他側:“姑娘請。”
紀明遙便在他前轉屏風,帶過一陣微風。
崔玨沿著走過的路走回去,在空氣中嗅到了清淡的香氣,不是脂氣,只是純粹的花香,和些微的墨香。
“你們有話就在這說吧,我去歇歇。”屏風,溫夫人起笑道。
握住明遙的手,拍了拍,沒留下什麼叮囑。
西側間的門闔上,丫鬟們上了茶便退至廊下,從堂屋到東側間、再到東稍間,三間屋子里便只剩他們兩人。
片刻靜默后,紀明遙放下茶杯,抬起頭,正看向崔玨。即便恰與崔玨目相對,也沒有移開眼神。
無論結果如何,這是議親的對象,最起碼該認真看一看,他長得什麼模樣。
——好一個清雋出塵的探花郎。
對著這張臉,每頓更能多吃一碗飯了。
但他神雖不似上次那般冷淡,卻仍無緒……若他一直如此,這要減半碗。
崔玨本以為紀二姑娘的打量也會讓他有些不適,已經做好準備忍耐。但紀二姑娘的眼中沒有待價而沽、奇貨可居,只是臨窗端正而坐,雙目澄澈,坦而專注地看著他。
在贊嘆——
崔玨驀然垂眸,不再直視紀二姑娘。
非禮勿視。
今日婚約尚未更換,在名分上他仍不合適端量紀二姑娘,雖不得不如此,但再看就過分了。
紀明遙也低頭看袖口的花紋:“還不知崔翰林相請所為何事。”
崔玨便站起來,開門見山:“想必姑娘已知兩家婚事有變。婚姻大事,并非兒戲,崔玨不得不在此冒犯相問姑娘一句,也請姑娘據實以答:應下這樁婚事,心中可有憾?”
憾?
紀明遙心中一。
崔玨見過和溫從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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